<h1>顾银</h1>
“快来。”
唐诗雅压低声音招呼身后的柳瑞杰,他俩偷偷摸摸坐在了顾伯房门口的石阶上。
年关过去,就在唐诗雅以为一切又会回到两点一线的平淡生活时,顾潘带着他媳妇儿子上门了。他跟顾伯说话时顾伯明显不想理他,唐诗雅就顶了顾潘几句。或许是上次的事后,顾潘知道她来头不小,也不和她正面交锋,将那两岁小娃塞到顾伯怀里就要进屋说话,此时唐诗雅和柳瑞杰正蹲在屋外偷听。
顾潘来意大抵就是小娃娃正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他和他媳妇两个忙着开饭馆,家里需要个老人。顾伯起先还凶道:“你的生意就是生意,老子的生意就不是了!?”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骂把怀里的小娃吓得够呛,当即放声大哭,顾潘媳妇接过小娃娃来哄,顾伯好像被这娃儿哭焉了,话里底气都不那么足了。
“做什么劳什子的饭馆,你们仨都搬过来,老子还养得起!”
顾潘不依道:“搬过来我干啥?你这手艺反正我是学不会,那我就在家里吃白干饭?我答应我媳妇都不答应!”
话也是那么个理,可顾伯这边银铺开得好好的,凭什么要顾伯去他那边!唐诗雅气愤握拳捶在自己膝上,顾伯撑住啊!
“咱们世代相传的手艺就要断在你手里?”
“什么世代相传哦,也不过才三代,爷爷那时候不就嫌这手艺上不得台面,让你去考什么功名?要不是你想一步登天,去买什么劳什子的考卷,咱们家也不会落得这个样子,你也别说得这手艺多金贵似的!”
顾潘一番话,门外两个听得一头雾水,屋里的顾伯已经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了,“你说什么?你个混账再给老子说一遍!”
顾潘那媳妇没好气插嘴道:“阿潘,你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你好好说话不行?”
顾潘语气软下来,央道:“爹,儿子我也是没那个能耐,当年爷爷老说是你把家败成这个样子,可要不是老爷子用鞭子抽着你去读书,儿子相信爹也不会去做那买考卷的事。老爷子非让你去做那你做不来的事,才逼得你去买考卷,才有了那场牢狱之灾,才会把好好一个家败成这样。爹你不是读书的料,儿子就是打银的料了吗?你看我生得五大三粗天生就是做力气活的,你偏要我坐下来做那细致活,还一坐就是一整天,你是要像当年老爷子逼你那样逼我吗?”
顾伯默了,顾潘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唐诗雅和柳瑞杰在墙角把顾伯家事听了个干净,都是眉头紧锁。唐诗雅一拳捶在柳瑞杰胳膊上,低声念叨:“凉了凉了。”
柳瑞杰也是心情极差,一拳捶了回去,唐诗雅咬着牙又捶了他一拳,二人捶来捶去,唐诗雅吃不下那痛,气冲冲地起身往铺门去了。
她龇牙咧嘴揉着胳膊,埋怨柳瑞杰那死小子下手真狠,又烦心屋里头那三人,顾伯要真被顾潘那狗逼哄走了,她真的要锤死他!
过了会儿,柳瑞杰也走进铺门,在一边凳子上坐下。他俩瞅着对方,互相没什么言语。
她想起顾伯之前因为柳瑞杰拿了本书就要赶他走,那时觉得顾伯未免太不近人情,现在想来,不知顾伯是被他这混账儿子气到的,还是被自己曾经做错的事受到的惩罚吓怕了,因此容不得一点品行不端,也怕极了随之而来的灾祸。
就这样傻坐着,坐了一个多时辰,顾伯那屋的门终于开了,柳瑞杰埋头练字,唐诗雅捞捶打银。
顾潘大摇大摆走来,留她媳妇儿子在屋内陪顾伯。唐诗雅没听见顾伯脚步声,回头看去时,顾潘正冲柳瑞杰讲话。他道:“你小子,要不要跟着我爹一起去饭馆帮忙?”
唐诗雅看柳瑞杰面色沉沉,料想他不会答应。柳瑞杰其实骨子里有点傲气,要是跟着去了饭馆,掌事的是顾潘,他也就能做个端菜洗碗的小弟,哪能像在顾银一般,有她教他习字算账,顾伯还会偶尔提点他打银的技巧。如今顾伯被这人哄走了,顾银就开不下去了,他们也要散了,柳瑞杰会去找新的活计干吧。她如此悲观地想。
果见柳瑞杰摇头了,顾潘又走了两步,朝唐诗雅一挑下巴道:“唐公子,上次得罪了。”
唐诗雅翻个白眼,哼出一口气。顾潘全然不把她写在脸上的厌恶当回事儿,悠哉道:“老头子的意思,你要是乐意这店就盘给你,这些东西和书都留给你,算你便宜点,八百五十两,你收不收?”
唐诗雅猝然瞪大了眼,一脸懵逼,她看向柳瑞杰,柳瑞杰跟她模样差不多,刚还灰蒙蒙的双眼亮起来,隐含激动,看样子恨不得帮她答应下来。
“就这样说定了!”唐诗雅果断道。
顾潘哼笑一声,道:“行,那我去跟老爷子回个话,先给个五十两定金?”
唐诗雅掏掏钱袋,道:“二十三两行不?”
顾潘往她钱袋里瞅,道:“你那儿不是还有贯钱?”
唐诗雅皱眉恼火道:“他妈的半贯钱都不给我留,拿去拿去全都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