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一池春水</h1>
姚佳音用攢下來的錢托nai娘的兒子在鄉下置了屋子,只等為父親守過三個月孝期便搬出去,平日裏還是與妹妹呆在自己的小院,儘量不去前頭與劉氏碰面。不過劉氏忙著安置遺產,也分不出神來尋他們晦氣。
姚佳音閑著無事,就做些荷包手絹的小東西,讓nai娘的兒子捎去集市上賣,多少也能添幾個錢。餘下的時間,則都用來陪著妹妹姚佳期。
姚老爺停靈的時候,天氣熱得就像個火爐子,他一入土,轉瞬就涼快了下來。姚佳音不禁想,連老天爺都不待見自己的父親,做人做成這樣,當真失敗。
趁著下過雨的天氣涼爽,姚佳音便帶著妹妹出去逛了一圈,待要回去時,又被不期然下起來的雨阻在了街邊的屋簷下。
屋簷不過勉強能遮擋住頭,微風攜著細雨飄灑到身上,也讓人禁不住打個冷戰。
“佳期冷麼?”姚佳音摟著妹妹,摸到她冰涼的手腕,便將自己外面的衫子脫下來披到了她身上。
姚佳期慢吞吞把衣裳展開,不住往姚佳音的身上攬,貼心道:“姐姐,一起。”
姚佳音笑了笑,躲進佳期撐開的衣衫裏,姐妹倆偎在一起,望著簷角滴落的玉珠漸漸穿成一條線。
“我們二爺請二位姑娘過去一避。”旁邊走來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少年人,見姚佳音的臉上下意識帶上防備,忙站在三步開外的地方,微微低首,笑意溫和。
姚佳音覺得少年人口中的稱呼有些耳熟,卻又一時沒想起來,見他指了指對面的八角亭,猶豫了一下道了謝:“那就多謝你家主人了。”
總歸是在外面,亭子四面通風,總不至於被人拐了去。
姚佳音這麼想著,帶著妹妹撐傘到了對面的八角亭,一抬頭就望進了一雙古井般幽深的眼眸裏,再想裝不認識,似乎有些遲了。
“陸……二爺。”姚佳音動了動嘴唇,生澀地吐出了幾個字。
陸沉的目光劃過她被雨打濕的凝白臉龐,那上面已經不見了他方才偶然所見的嬌豔,像是天際蒙著的濃雲一般,遮擋住了原本的光彩。
陸沉沒來由覺得有些遺憾,似是很不耐見到她這樣低眉順眼的表情,淺淺應了一聲,一時無話。
兩人也不過在姚老爺的葬禮上見過一面,姚佳音覺得呆在一處有些拘束,便緊緊挨著妹妹坐在邊角的位置,低頭看著繡鞋上被打濕的圖樣,只盼著這雨快些過去。
中間的石桌上,擺著熱氣蒸騰的茗茶,白瓷小碟裏盛著幾樣Jing緻的糕點,看起來格外誘人。
姚佳期不時四處張望,眼睛不期然盯在那糕點上,抿了抿嘴唇小聲叫了聲姚佳音:“姐姐……有糕。”
姚佳音看了看妹妹期盼的眼神,又朝桌上掃了一眼,心下正為難,就見陸沉將碟子往這邊推了推,道:“我不喜甜,怎奈府裏的人多事,帶了這些累贅。姑娘若不嫌棄,可以替我消減一二。”
姚佳音原本不想跟陸沉多有牽扯,架不住自己妹妹可憐的眼神,只得咬著唇小聲道了句“多謝”,從小碟子裏拈了一塊糕點給姚佳期。
姚佳期雖然心智不全,卻也能感覺到陸沉有些攝人的氣息,所以一味黏在自己姐姐身邊頭都不敢往那邊擰,就是拿糕點也是央求姐姐。
陸沉從濛濛雨霧中收回視線,順道就落在了不住拿糕點的那只玉手上。白潤的手像是一塊無暇的美玉雕琢而成,十指纖細,指尖泛著淡淡的粉。小巧的糕點捏在那指尖,似乎都養眼了幾分。
陸沉看得久了,不覺也有了胃口,只是看見姚佳期吃得歡快,也不好去搶食,便一個勁兒猛喝茶。
直到姚佳期吃糕點吃得噎著了,陸沉才回過神來,忙將籃子裏空的茶杯倒滿推過去。
姚佳音提了提嘴角以示謝意,視線便沒有再移動過,好似眼裏只有自己的妹妹。
陸沉不禁有些氣餒,難道他這個大活人不夠顯眼麼?
陸沉見她淡著臉好像什麼都不在意,打量的眼神便肆意了些,從頭發絲到腳跟,沒有一處遺漏。
殊不知自己毫無顧忌的眼神已讓姚佳音如坐針氈,那般灼灼的眼神,泥人也得有反應了。
偏生姚佳音裝得住,她久居後宅,鮮少與外男打交道,就是對劉氏他們也將自己最真實的樣子掩藏起來,何況是陸沉這樣素昧平生的人。
姚佳音硬著頭皮頂了一陣,見外面的雨似乎是小了,便放下茶杯,匆匆起身告辭:“今日多謝陸二爺,我怕遲回去母親問責,就與妹妹先告辭了。”
陸沉悠哉地撐著下巴,抬了下眉毛,沒有作答,直等得姚佳音疑惑抬頭,才擠出個嗯。
姚佳音不禁納悶,覺得這人怪深沉的,低下頭跑出了八角亭。
陸沉轉頭看了眼外面纖細的雨絲,朝寧安揚了下下巴。寧安會意,拿起一旁的傘追了出去。
陸沉微垂下眼,執起一旁姚佳音用過的茶杯,看著杯口那裏淺淺的一個唇印,像是一葉花瓣,小小地招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