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脸一红，有点狼狈地移开视线，完全不敢再和他直接对视。
都老夫老夫这么多年了，娃儿都生了三个了，我还害羞个什么劲儿啊！我心里不停地默默吐槽自己。
我假装对丫头身上睡衣的那个卡通图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边低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哄她闭眼睛。
等小丫头闭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咬着手指头慢慢睡着了，我轻轻把她抱回到婴儿床上，帮她盖上小被子，掖好了被角。我无声地朝闷油瓶努了努嘴，他立刻会意，关掉了墙上的灯，和我一起默契地退出了婴儿房。
等屋里渐渐传来小丫头陷入酣睡的轻微呼噜声后，我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我跟着闷油瓶回到客厅，看着墙上的挂钟，突然就想起来一件更令我头疼的事情。
这个头疼的根源正是我家十五岁的大儿子，张家世——这个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臭小子。
我从裤兜里翻出手机，看着通话记录里那几个未打通的电话，深深叹了一口气，悻悻地把手机屏幕举到闷油瓶面前给他看，委屈道，“你看你儿子，又不接我电话。”
闷油瓶也有点无奈地点点头，“他说他最近都想去你爸妈那住，陪陪老人。”
“拉倒吧！这孩子就是找借口不想回家！”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条胳膊拄在腿上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侧头对闷油瓶说，“小哥把你电话给我。再给他打一个。”
闷油瓶乖乖掏出手机，拨出了电话递给我。
过了好几分钟后，对面才接通了。里面传来了一个正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低沉嗓音，“父亲？”
闷油瓶回道：“你爸爸要和你说话。”
对面那小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爸爸，什么事？”
我抱着胳膊冷哼一声，“呦，张家世，你还记得有我这个爸呢？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我是谁呢！”
这小子干脆装死，在电话那头不出声。
这个一被我骂就闷声不坑的破毛病和闷油瓶简直太像了，每次都能精准踩到我的怒点。我强迫自己压抑着怒火，继续质问道，“我问你，放学干嘛不回家？”
“我在爷爷奶奶家呆着挺好的。”电话里传来那小子闷闷的声音。
“啧，你小子少找借口……”我盯着屏幕语气不善，“张家世你明天到底回不回来？再不回来我就……”
“我不回去。”还没等我说完，这小子就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一点都不给我发火的机会。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我和闷油瓶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点挥之不去的郁闷，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不语。他默默从背后温柔地揽住了我的肩膀，我则顺势靠在了他怀里。我抱着他的脖子，嗅着他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寻找着一丝精神上的慰藉，以挽救我这颗被儿子伤透了的老父亲心。
我听佛教里讲，夫妻是缘，儿女是债；无缘不聚，无债不来。如果说闷油瓶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缘，老大这小子，八成就是我上辈子欠下来的孽债。
老大这孩子跟我和闷油瓶不亲是有原因的。这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我扔到了爸妈家。可以说，在他十岁之前，基本上完全都是由我父母和二叔带大的。
十几年前，我和闷油瓶在白河镇上的小破旅馆里难舍难分地打了几发送别炮，谁也没想到，偏偏一夜即中，当晚种子就在我肚皮里生了根。我浑浑噩噩地回到杭州，又过了一段醉生梦死的日子……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肚子里竟然揣了个球，都他妈快四个月大了。
那时候我自顾不暇，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疯狂地寻找各种可以拯救闷油瓶的计划。五年后，在我怀揣着那个初步成型的拯救计划前往古潼京的前一天，我偷偷跑到幼儿园，去见了这个差不多等同于被我抛弃的孩子。
时至今日我都还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场景。我隔着幼儿园门外的铁栏杆，看着他那张酷似闷油瓶的小脸忧郁地望着天，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秋千上发呆。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攥在栏杆上的指尖都在剧烈颤抖，心脏像是在被一把利刃，一下一下的切割。
毁灭汪家的疯狂计划，不允许也不可能让我带着一个幼小的孩子一起走上这条生死未卜的道路。充满血腥斗争与死亡的未来需要我成为一个无悲无喜，了无牵挂的罪人。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我终于有机会拉着闷油瓶和这个几乎陌生的少年聚到了同一张桌子上。我看着儿子那张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却酷似闷油瓶的清俊脸庞，无限愧疚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孩子死死盯着我的脸，又转向了闷油瓶，一字一句地说：“我恨你们。”
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了解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这十年，不仅仅是我的十年，也是我们对这个孩子永远都无法弥补的十年。
“他会明白的。”闷油瓶忽然开口道。
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笃定。
我强迫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