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⑤投親的表妹</h1>
蕭承一目十行地看完爹娘捎來的書信,狹長幽暗的眸子看向一旁有些局促的女子,好似江南煙雨中一株嫩荷,嫋嫋動人。
可即便如此,也改變不了她是個麻煩的事實。
按理蕭承該喚她一聲表妹,可人都說一表三千裏,這表妹還不知是哪輩子的遠房親戚改嫁後男方捎過來的拖油瓶,真是半點親緣關係都沒了。他娘不知從何處得知,表妹家逢巨變,一直被各家親戚推來推去,慈悲心一發便接手了。收就收吧,蘇州離揚州那麼近,直接接過去便完事,偏偏千里迢迢叫人跑到錦陽來,他爹娘安的什麼心,他豈會不知。
蕭承皺著眉,臉色不是特別好看。
慕雨眠深知自己如今處境,千裏投親,唯恐人不喜,有些怯怯地喚了他一聲表哥。聲音帶著江南女子的軟糯,讓人由不得心中一動。
蕭承看了看天色,已經很晚了,總不能現在就叫人走,只能明日租條船給送回揚州老家去。
“我先帶你去休息,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蕭承的態度跟在人前一樣,客氣又疏離,慕雨眠動了動唇,未盡的話又咽了回去。
蕭承不喜人多,天麓書院辦了四年,也只有一對做工的中年夫婦,除了白日來上課的學生,其餘時候都閑靜得很,是以後院空房雖多,大多蒙塵無人打掃。
蕭承總不能讓一個姑娘家睡書房,只好卷了自己的鋪蓋騰地方。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的床榻硌得慌,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安穩。
到了丑時,終於有了一絲睡意,被後面傳來的動靜驚醒了。
蕭承踏入燈火通明的後廚,見裏面有些亂,問:“怎麼回事?”說話間不經意看向慕雨眠,見她睫毛還濕漉漉的,似乎哭過了。
旁邊華叔道:“這姑娘說是先生的表妹?是我們怠慢了。”
“不妨事,我見你們都休息了,本打算明日再告訴你們的。”蕭承見華嬸拿了瓶藥急匆匆跑來,去掀慕雨眠的裙擺,本欲避開,瞥見她整個腳背都腫了,習慣性皺眉。
華叔解釋:“這不這兩天廚房裏鬧耗子,我就放了個老鼠夾在門口,誰成想被表姑娘踩著了。”
蕭承想起慕雨眠來得晚,他連口水都沒記得倒,不由有些自責。蕭承想說弄點吃的給她,轉而一想,對華嬸道:“白天沒吃多少東西,弄些宵夜吧。”
“還剩下些浮元子,先生看可行?”
蕭承點點頭,坐在桌子旁,朝慕雨眠道:“華嬸做的浮元子不錯,你也嘗一嘗。”
慕雨眠垂著頭,瓷白的臉被兩側的黑髮掩著,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熱騰騰的浮元子端上來,蕭承放了個磁勺在碗裏,推到慕雨眠跟前。
軟糯的皮子包著紅豆沙,一口咬下去滿嘴香甜,慕雨眠卻覺得鼻尖發酸,眼淚劈裏啪啦砸進碗裏。
蕭承執湯匙的手頓了頓,默不作聲,送入口裏的浮元子卻沒了滋味。
翌日早上,蕭承準備去給學生上課,路過房間時本打算叫慕雨眠,又一想她舟車勞動,估計還睡著,便叫華嬸溫著早點,隨時可以用。
午間散學後,蕭承見房門緊閉,還未有動靜,就覺得不對了。蕭承推了推門,裏面是拴著的,瞥見旁邊未合攏的窗戶,過去推開一看,慕雨眠還臥在床上,只是怎麼叫都不醒。
“先生怎麼了?”
正好華嬸路過,蕭承撩起衣袍從窗戶翻了進去,交代華嬸:“去找個大夫來。”
蕭承見慕雨眠唇色發白,觸手一探,燙得跟火爐一樣,早就不省人事了。
蕭承先打水給她冷敷,見她側著身子蜷成一團,有些不知怎麼下手,只好手捂著巾帕貼在她額頭上,等大夫來。
“爹……娘……”
蕭承聽她迷迷糊糊囈語,歎了一聲,有點煩自己和他娘一樣心軟的毛病,左思右想後只得讓人留下來,想著反正秋闈過後他要回家一趟,到時候再捎回去就是了。
大夫來把過脈後,開了幾方藥,說發發汗也就無礙了。
只是蕭承沒想到,看著嬌怯怯的姑娘,睡著的時候太不老實,嘟嘟囔囔嫌難受,一直往外探手腳。
蕭承乾脆將被子兩邊壓到她身下,嚴嚴實實給裹成個蠶蛹。慕雨眠神志不清,掙了半天沒掙開,皺著柳眉直哼唧。
不知道怎麼的,蕭承看著她這個樣子,忽然有些想笑。
慕雨眠深知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自己寄人籬下,總不能病懨懨的叫人伺候,所以按時吃藥吃飯,以求快些好起來。
蕭承見她一碗藥眼都不眨就灌下去了,下意識問:“不覺得苦麼?”
慕雨眠硬擠出一個笑容,“良藥苦口嘛。”
蕭承沒多說什麼,第二日的藥碗旁便多了一碟蜜餞。
蕭承是個少言寡語的深沉性子,若不是要教書,估摸一天也能不開口。但他心思縝密,行動總多於言語。
慕雨眠漸漸琢磨出來,凡事能不煩他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