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就是这点不舒服,chao气shi重,雨下得个没完没了,沾着水汽的纯棉衬衫和被褥好像都要发霉长出蘑菇来。
苏知云的手指落在顾泽欢的伤口上,那是从海里升起的一弯月亮,嫩红色的,好像要渗出血来。
“这个故事会有点长。”
……
李家是祖传的老宅,还是木质结构的房子,日式装修,非常安静,偶尔踩到年久失修的地板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离家不远的地方种着一棵樱桃树,开的是白花,不像是公园或者小区的樱树,粉色花瓣,铺天盖地。而是雪白的,没有什么香气,风一吹就簌簌而落,好像日本文艺片里的场景。
樱桃树到了5,6月份就会结果,大多都会叫鸟叼走吃掉,或者是被邻居家贪玩嘴馋的小孩在上学路上薅个Jing光。
即便是苏知云,每年也只能吃到外公外婆寄来的一小盒樱桃,刚好能装满一个白瓷碗。
有的很甜,有的不甜。
有的还没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外公外婆都是因为身体原因隐居在了这一片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只有假期的时候苏知云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
盛春时节,乍暖还寒,苏知云在樱花树下遇见了唐泓和一只猫。
那只白色的小nai猫在苏知云暑假来的时候就已经长得油光水滑的了,足足有一条胳膊那么长,也不认识他了,见着苏知云就龇牙咧嘴做出示威的表情。
小猫小狗这种动物总是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不记得苏知云也是正常的,毕竟人类也不见得会记得小时候跟自己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动物。
唐泓是个有点奇怪的人,他戴着银丝边框的眼镜,看上去细致又斯文,穿着也很妥帖,跟这里的农民有些格格不入。
连第一次见到苏知云都是手里捧了书的,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听周围的人说,他是市里一所重点小学的语文老师,只是自己的祖宅也在这里,所以每到假期的时候就会回来这里避暑,顺便住上一段时间。
大家总是对唐泓天然地有一种敬畏的心态,在他们心中老师是一种很神圣的职业。
苏知云后来见过几次唐泓穿着拖鞋在小路上散步,他脚边总跟着一只小白猫,跟它主人不一样,那白猫天生一副傲骨铮铮、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对谁都一脸不屑一顾。
极偶尔的,还能看见村子里有人拿着土鸡蛋或者母鸡去敲唐泓的门,希望唐泓能帮忙补习。
苏知云不知道唐泓有没有答应,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应该是没有的。
唐泓如果真的去给谁家的孩子补习了,就不会是那样很懒散、很闲适的模样了。
乡下的六七月份很热,烈日炎炎,骄阳似火。
白云蓝天却很漂亮,碧空如洗。
苏知云去地里摘黄瓜的时候路过村里的那条小溪。
正午燥热,唐泓穿着白衬衫在树下睡觉,拿书遮着脸。断断续续的蝉声里细碎阳光在他身上与指尖发颤。
那只小白猫就在一边的油菜花田里窜来窜去,小尾巴尖一晃一晃的,打得油菜花都焉了一片。
苏知云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风将唐泓雪白的衣角吹起来,他像是察觉到了苏知云的存在,伸手掀起了盖在了脸颊上的书。
苏知云心里莫名一突,在要将将与他对上眼的时候倒退几步慌乱跑走。
浓荫之下,唐泓看见少年逃窜的身影越走越远,又渐渐将书拉上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昏昏黑黑的一片。
蝉鸣鼓噪,沉李浮瓜。
适合午睡。
苏知云此后见到唐泓总觉得有些不适应,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姿态去跟对方说话。
盛春那场相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唐泓依旧是那样对谁都彬彬有礼,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周围的人因为一点微妙的敬畏心理也不敢打扰他。
苏知云躺在屋子里的木地板上,后背在高热之中生出一层黏腻的汗渍,他翻了个身,好像能听见肌肤跟地板互相撕扯的声音。
“是做梦吗?”
他喃喃自语。
要不要交个朋友。
那是唐泓说的话吗?
苏知云在盛夏灿烈火辣的阳光之中假寐,觉得自己像一根nai油冰淇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大脑也跟着缓慢融化,要随着身躯一起掉进大海里。
“咚咚咚。”
风只吹得树叶子响,人身上沾不着一点光。
脖颈、手肘、膝盖弯这样的地方生出了汗水,一切都热津津的。
“咚咚咚。”
意识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沸水里升腾远去了。
“咚咚咚。”
又是一阵响声,将苏知云从半梦半醒中惊醒,他发觉这是切实的声音,从地上爬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人影,逆光使得苏知云看不清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