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星峰。
江之涯道:“检查尸体,苏烈一家子,还有左右护法,一个都不能少。”
不久后从岁星楼中走出来的人来报:“只发现了苏烈与飞乙的尸体,苏烈的老婆、女儿还有左护法朱雀全都失踪了。”
江之涯点点头,却罕见地没有发怒,说:“将尸体拖出来,给他俩留个全尸吧。”
四个人将两具尸体抬了出来,平放在地上。江之涯蹲下身,拨了拨苏烈的尸身,道:“居然是背后中袖箭死的,没想到苏烈自负一世,竟被自己的爱徒所杀。”
旁边有人笑道:“苏烈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看飞乙这厮一对膝盖都被他拍烂了。”
江之涯道:“别看了,快进去搜搜,苏烈可有留下哪件镇教之宝。”那四人应了声,又返回了岁星楼中。
江之涯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侧,他师弟岳丛峰怀里抱着个五岁大的孩子,长得滚圆可爱,可惜已因惊吓昏了过去。他对岳丛峰笑道:“师弟,你看这个飞乙,天天戴着一副面具,你就不好奇他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
岳丛峰皱了皱眉说:“人已死了,就不要再窥其隐私了吧。”
“好好,不看就不看。”江之涯讪笑道,“既然如此,他们几人的尸体,就由你来安葬吧?”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两个,又指了指岳丛峰怀中的小孩。
岳丛峰心下一凛,说:“师兄”
江之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会处理的吧,师弟?”
岳丛峰深深叹了口气,道:“请师兄放心。”
疼。
双膝像被车轮反复碾过一般,传来钻心刻骨的疼痛。飞乙呻yin一声,从剧痛中醒了,一睁眼就看见苏弋躺卧在不远处,他来不及回忆发生了什么,先急切地叫了一声:“少主!”
“他无大碍,只是昏过去了。”背后一个声音说。
飞乙听出这是那个姓岳的剑客的声音。他撑起上半身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不能动了。他低下头去看见自己血rou模糊的膝盖,惊恐地睁大眼睛,两刻钟前的记忆倒灌入脑海。
“水!给我水!”
岳丛峰走到他面前蹲下,给他递来一个水袋。飞乙抢过来就咕咚咕咚灌下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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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腿,是苏烈伤的么?”一袋水见了底,岳丛峰开始问他。
飞乙点了点头,往后挪了挪身体,沙哑着声音说:“我照你们的要求打开了岁星楼的门,被师父撞见,他以为我背叛,就废了我的腿。”
“之后呢?”
飞乙说:“之后我就在这里了。”
岳丛峰道:“你知不知道,苏烈死了?”
飞乙一惊:“不可能,我昏死前亲眼看着他进密道的。”
岳丛峰道:“但他就是死了,他的尸体与你的尸体在同一层被发现,如今不管是长溟教的人还是武林盟的人,都说是你在背后放暗箭,杀了苏烈。”
飞乙沉默了。他的脸被面具挡住,岳丛峰只能听见一些粗砺的气音,渐渐地,那些气音转为笑声。他有些担心地问:“你还好吗?”
飞乙狠狠地盯着他问:“那你们为什么没杀了我?”
“我本来以为你死了,要将你与苏烈一同安葬,但突然发现你的心还在跳。想必是他们检查不仔细。”岳丛峰说。
飞乙的笑声止住,胸口一起一伏的,像是在平缓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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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丛峰忽然又想到什么,掏出一只玉坠,递给飞乙,“这是谁的东西,背面写着’谢’字。”
飞乙犹豫了一下道:“这是我的。”
这时,苏弋启唇咳嗽了两声,慢慢睁开双眼。飞乙和岳丛峰同时向他望去。看见飞乙脸上的面具,苏弋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吓得哭了起来,大声问:“你是谁?我要爹爹妈妈!”
飞乙慌乱地伸出手,想要去抱他,但他的腿已经废了,不能移动,只能看着岳丛峰跑过去将他揽入怀中轻声安抚。飞乙怔怔地说:“少主,我是飞乙。”
苏弋仍是在哭,闹着说不认识他。岳丛峰扒开这孩子的眼皮仔细看了看,无奈道:“他可能受了惊吓,不记得你是谁了。”
飞乙松了口气,伸手将那吓人的面具揭了下来。
岳丛峰抬起头,见到他脸的那一刻惊呆了。不是为这人过分年轻且过分出众的容貌,而是——他颤声道:“我见过你!”
十六岁的美貌少年垂下眼说:“在平江么?你见的不是我,是我弟弟。”弟弟,他好久没有提过这个字眼了。
岳丛峰恍然:“你们是双生子,苏烈为了不让人发现你的身份,才给你打了这么一副面具戴上。”
少年不说话,算是默认。然后又问道:“他还好吗?”
岳丛峰道:“不要太好。年前谢家的二少爷大婚,请我去喝了喜酒,那位新郎官可真是春风得意”他忽然闭上了嘴,意识到在这刚失去双腿又遭抛弃的少年面前说这话实在有些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