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谢迎真曾教过他如何防人跟稍,小时候他总觉得师兄总教他些没用的东西,进了赤羽阁后遇见的事情多了,才知自己从师兄那里学来的东西救了他许多次命。
苏弋脱掉血衣,便往中京的方向赶去。清露寺旁便有一条通往中京的笔直官道,他却拐进了树林里去,让幢幢的树影与木叶摇动的声音为自己掩盖踪迹。他的轻功已练至炉火纯青的境界,踩在厚厚的落叶之上也几乎发不出一点声响。但他跑了许久,身后那人也像不知疲倦一般如影随形跟在后头。他不知那人武功深浅,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藏身到一棵树上,凝听追赶他的人的动静。
一阵脚步声渐近了,苏弋往树下打眼一看,只见一位枯瘦的僧人走了过来。苏弋有些惊讶他竟能追到这里。那僧人抬起头,打量着四周的树木,朗声道:“飞乙,我知道是你,快快现身吧。”
借着微弱朦胧的月光,苏弋看清了那和尚的长相,他虽一副出家人打扮,秃头上还烫着戒疤,面相却十分凶恶丑陋,七八道伤痕像蠕虫一样爬在黝黑的脸上,乍一看能吓人一跳。
苏弋曾听说拜佛的人都不太喜欢去清露寺,因那里有不少丑僧,仿佛清露寺僧信的不是佛祖,反倒是阎罗王。他还暗笑过那些人,表面上吃斋念佛一心向善,却连几个貌丑的和尚都容不下,不过也只是一群道貌岸然之徒罢了。但在清露寺里潜伏了几日后,他心中也终于生疑,若说一个两个也就罢,清露寺中为何会有这么多面带疤痕的武僧?
树下这武僧还叫他什么飞乙,大约是认错了人。苏弋蹲在树枝上,林风吹得他身上发冷。那僧人却盘腿在对面的树底下坐了下来,再度扬声说道:“别藏了,你就算把自己身上的皮都扒下来炸熟了,这一身血腥味也骗不过我杨无常的鼻子。”
这般妄言可不似出家人该说出来的,更况且这位老和尚自报家门时说的不是法号,而是俗名——或许杨无常这名字连俗名也算不上,亦是一个如伯劳一样的外号而已。
杨无常在树下叹道:“从你出清露寺的门起我就认出你这身轻功来了,原来你没死。我当年恨过你背叛我们,这些年在则诚方丈的教诲之下也慢慢放下,认为你是有心向善,才对正道投诚。只是今日你刺杀清露寺的香客,又是要做什么?”
苏弋越听越不耐烦,这和尚认定了自己是他故人,喋喋不休地与他说理。但在他躁动之际,骤然间脑袋里一阵疼痛,仿佛被人用凿子凿开了天灵盖,再在脑子中撬动他被埋葬的记忆。苏弋小时常有头痛之症,谢迎真说是自己没照顾好他,让他撞到了脑袋,使他头中有瘀伤,长大后头痛就渐好,如今他却又体验到了这久违的痛苦。
他猛地甩了甩头,将杂念抛去,蒙住面,从枝头一跃而下,想要结果了这老和尚,以免让人查到赤羽阁那边。那老和尚武功不弱,与苏弋交手几十回合,竟隐隐有占上风之势。老和尚使的是清露寺的“青莲掌”,招式平实无伤,却找不出破绽。这人见识了苏弋的身手,皱眉道:“你有些退步了。”
苏弋一咬牙,反手在刚才栖身的树干一拍,被他藏在树杈上的剑落了下来。苏弋不常用剑杀人,是怕被人摸清伯劳的杀人风格,大多数猎物也无需他用上兵器,而今日这老和尚却逼得他不得不拿出剑来。
他抽出长剑,朝老和尚刺了过去,老和尚两条粗短的眉毛一拧,怒道:“你不念与我们的旧情便罢,重出江湖滥杀无辜是想再与正道为敌吗?”
苏弋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闭嘴!我不是你认识的人!”
老和尚一愣,喃喃道:“对你的声音”
苏弋不多废话,又是一剑刺出。老和尚看着那朝自己心口撞来的剑锋,脸色一变,伸指一弹,将那剑尖生生弹得弯过去,凝视着苏弋道:“你的剑法跟谁学来?”
“要你管。”苏弋见武器被破,更生焦急,扔了剑就再朝对方扑了过去。老和尚一招擒拿手,将他的手臂箍住了。苏弋心中一阵恐慌,他虽知道僧人不会对自己下杀手,自己此番却难逃被送官府。他狠狠挣动了两下,老和尚岿然如山,压着他的肩膀就将他按在地上。
下一刻苏弋蒙面的黑布就被扯了下来,老和尚抓着他的肩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目光扫到他的脸时忽然发出一阵惊呼:“你少、少主”
苏弋切齿道:“乱认什么亲戚,你想怎么处置我,随你动手便是。”
老和尚的目光中多了些许讶异,问道:“少主,我是无常叔叔,你小时候常来找我讨木雕的小玩意儿,你还记得么?”
苏弋心道,我从小到大家里只师兄一人,哪来的什么无常叔叔。
老和尚见他表情不屑,便自嘲地笑了笑说:“也是,都十多年了,你怎会记得我这老头子你小时候就长得像你父亲,长大了更像。”
苏弋感觉头又痛起来了。他英俊的五官皱成一团,显得有些狰狞。老和尚见状,放开了手,问道:“你怎么了?”
苏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别念经我头就不疼了”
老和尚十分顺从地闭上了嘴,态度与方才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