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加两个堂姊妹,算是她的傧相。倒是要谢谢她们,她这个人连朋友都没有,要不是亲戚相帮,怕是傧相都难找。虽然她还分明记得,当年父亲葬礼之后,也是这两个堂姐妹对她避之不及,以为她疯了。
梳妆停当,她又是一袭白衣,头纱披下来遮住大半面孔。听见楼下传来嘈杂的人声,她走到窗边去看,只见车已经备好,沿细石车道开进来,绕过喷水池,在门前停下。
除去周公馆原本的那辆福特,锦枫里另派了两辆轿车过来,都是扎了玫瑰的,瞧着花团锦簇。一个戴大盖帽的司机正指引众人上车,既殷勤又得力,长辈们坐周公馆的车先走,余下一部花车给两位女傧相。
周子兮从楼上下来,去哪里,怎么做,都有人告诉她。于是,她索性只听别人调派,坐进最后一辆车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
前面两辆车先后离去,女佣把白纱裙摆塞进车内,这才得以关上车门。周子兮只是看着,就好像旁观者一般事不关己,心想做傀儡倒也省力,一切都不用Cao心。
汽车发动,驶出院门。
“周小姐……”司机开口。
她这才发觉,开车的是谢力。
许久,她不曾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吴先生,公使团,香港,马赛,日内瓦。
直到汽车开出租界,拐进一条小路停下,谢力开了车门叫她下去,又把她塞进另一辆车里。
吴予培也在车上,只是与谢力隔窗交换了一下眼色,便敲了敲车内的隔断,关照司机出发。
汽车继续往北走,周子兮看着车窗外面,一时怔忪。
“这里有些衣服,”吴予培指指她脚边的一只软箱,“你可以到机场去换,还有护照和旅行支票也都在里面……”
“是他准备的?”她问,好像才刚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予培点头。
“他要我到哪里去?”她茫然。
“他说随便你想去哪里。”吴予培总算把那句话说出来。
周子兮一震,这是哥哥说过的话,随便她想哪里,他都供着。
“那他会怎么样?”她忽然想哭。
吴予培知道她问的是唐竞,却不知如何回答,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要是我走了,他会怎么样?”周子兮又问了一遍。
“他会想办法。”吴予培安慰,可这话听着却是连他自己都不信。
周子兮静了片刻,突然拍打车内的隔板,对司机喊道:“调头!立刻回去!”
司机并未动作,吴予培规劝:“你就算回去也帮不了他。”
“怎么帮不了?”她反问,“不是要我嫁给他吗?我愿意嫁给他。”
片刻静默之后,吴予培终于开口,对司机说:“回去。”
原定举行仪式的时间已经过了,礼堂内音乐响起来,又静下去,无关人等都在讲闲话,嗡嗡响作一片,在这初夏的午后尤其催眠。
唐竞索性在头排找了位子坐下,只等着邵良生那伙人把事情搞清楚,等着他们去向张林海坦白——车子派出去两部,回来也是两部,但其中之一不是花车,而是周公馆的那辆福特。族叔,婶母,以及女傧相都在车里,只是不见新娘。所以,今日这婚是必定结不了了。
想到此处,他倒是有些好奇,张林海听见之后,是不是还会再去找个女人来顶了新娘的位子。
就在这时,邵良生果然从外面进来,隔着老远都看得出满面通红,衬衫的领口早被汗水洇shi了。唐竞看着此人一路小跑到前面,俯身凑在张林海耳边讲话。而后张林海起身,朝他这边走来。
唐竞便也站起来,等着那雷霆之怒,可结果却完全出于他的意料之外。
张林海只是对他说:“周小姐在路上遇到外交部的车队,新任外长此刻正在外面,你跟我一起出去迎一迎。”
唐竞一怔,落在后面,从礼堂走出去那一段路上,心里已然问候吴予培数遍。
待他走到门口,张林海早已迎着一行人进来,为首的想来便是那位外长了。而唐竞却直奔那辆失而复得的花车过去,新娘正从车上下来,抬头看见他,只一瞬的惊鸿,便已放下面纱。
“不要看了,坏运气的。”走过他身边时,她轻声道。
唐竞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只觉心跳得厉害,却还是转身一路望着她进了会馆。本以为必是路上出了意外,直到看见她,听到她的声音,才想到另一种可能——她竟是自愿回来的。这个念头叫他有一瞬的失神,却又不得不迫着自己回到此时此地,赶上张林海与外交部的那一行人。
其中,吴予培正侃侃地说着:“……周小姐关心时事,在晴空丸案与新兴号惨案后几次写信给我,观点颇有见地。于是我建议她中学毕业之后,到法政大学继续读书。今日她出嫁,恰好是我出发赴任的日子,虽然时间紧迫,但我无论如何还是要来送一送她。”
隔着几个人,唐竞看着吴予培,听他说完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