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阁认识的早,但中途曾经因为宋良阁吸大烟又杀性大,对他态度冷漠过几年。但就在那几个月里,他也似乎明白卢峰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最信任宋良阁。
他真的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这也是卢嵇当时离开时,肯放心把江水眠交给他的原因。
江水眠蹲在横梁上,两脚发麻,双眼发烫,她觉得自己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在她心里,宋良阁也是最强大的那个人。
好多年前,她还不那么信任宋良阁的时候,他拿着刀,一只脚将吃着西瓜的她,连人带着小马扎勾到他身后来,摸了摸她脑袋,挡在她前头,她心里就笃定了一点:这个人肯定会保护好她。这个乱世不论是什么样的,这个人肯定不会要她吃苦。
事实也确实如此,就因为宋良阁的存在,江水眠甚至几次忘了自己是处在一个动荡的年代。
然而掰掰手指,六年过去。这个只会打架杀人的沉默寡言的家伙,也长成了一个全能的老爹。
在白婆住到家里来之前,他学会了洗衣缝补,生火做饭,虽然衣服洗不干净,做饭缺油少盐,但江水眠也不是个爱抱怨的性子。后来渐渐地,他学会拿个马扎坐在院子中间,用两块铁条和一把钎子勒紧裂缝的大水缸,在外头细细刮一层泥补好;他学会了判断即将下雨的天气,一根竹梯子搭上去,检查是否有裂瓦,家里会不会漏雨;他也会灰头土脸的扛了两棵石榴树苗来移植在院角,会用青砖垒一处防水淹的小柴房,会给怕冷的江水眠修了个北方人家才用的小矮炕。
他把生活过的井井有条无比认真。把以前所有不会做的事情为了她一一克服。
再到后来,这个家伙吹着哨子在Cao场上当过体育老师,也有带他去上海一家家找能收她的中学,养了两匹马每周来回两趟的跑着接送她。
她还记得来回将近一百五十里路,要骑马四五个小时,有几处风镜不错的地方是他们常常停留的地方。夏天的时候宋良阁会带她绕一点去几个小湖,教她如何钓鱼和用弓箭射鸟,他随身带瓶胡椒面,带瓶盐巴,江水眠还穿着中学的校服,两个人就在湖边烤火吃了战利品;冬天的时候他常常只带一匹马,让她坐在前头,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件巨大的棉袄把她裹在他身前,再加上围巾棉帽,江水眠每次都在他怀里憋得难受,却也从来没有雪花飘到她身上过。
她甚至一直到在此之前也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足以让宋良阁皱眉,没有什么武人能赢过他,更没有什么他想做做不到的事儿。
江水眠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拿手背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她记不清自己上一次真心掉眼泪是什么时候了。但这不是哭的时候,她只是想让不争气的眼睛快一点能看清眼前,然而就当她揉了揉眼睛低头再往下看去的时候,竟看见宋良阁睁开眼来,愣愣的望着她。
四目相对,宋良阁一时间面上似乎想笑想哭想叹,这辈子经历所有情感,五味陈杂在这一眼。他不想让江水眠见到,但又想见到她。
他又惊愕揪心,想骂她一句为什么要来。
然而她曾经寥寥几句吝啬的表达,她难得露出的一些依依不舍,让宋良阁觉得都可以记一辈子。却都不如这一秒他看到她蹲在那里偷偷的抹眼泪,用力的擦净脸。宋良阁一瞬间觉得她真的成了他孩子,像是小孩子哭闹任性背后最深最本能的依赖和爱意,他们一定上辈子真的血rou相连。
宋良阁似乎生怕周围人注意到他和江水眠的对视,眼眶泛红,偏过头去。
江水眠看见他似乎沉思似的捻了捻手里的烟杆,心里竟也一下子安定下来。他一定在想办法,如何做才能让他们俩一同出手还能杀死所有人。
江水眠几乎破涕而笑,一下子冷静下来了。是,她也不信他会被打倒。
就算要他会消沉,那也不是在现在。
那几个人就站在宋良阁身边对李颠笑道:“您不知道吧,夏小爷早之前就跟我们商量好了,不论他面上答应栾爷什么,宋良阁都是要死的。您不用管了,栾老这样一走不知道几个月回来,谁会管他死活。”
那几个人把枪别再后裤腰上,伸手就要拽宋良阁,江水眠却没想到李颠一下子站出来:“夏恒已经答应了,你们这是要置他于不义么?”
几个手下笑了:“不义?有的人将义气是因为他没有别的本事,只有靠义气才能结交朋友;但到夏小爷这样,有没有义气谁也不能怎么着他。我们只听命办事儿,李二爷我劝你最好让开。”
李颠不忍低头看宋良阁,可他不打算让开。
他见过宋良阁的功夫,也见过他徒弟的本事。武行多少年能出得这样一个鬼才,就要被暗算的死在这种无人的码头?
李沛走了,还说要夏恒照顾他。
哥难道以为他很想待在夏恒这种人身边?
他要走,要离开这些人,要离开视他为废物的哥哥,也要离开这个把天津武林当做玩物的夏恒。不管李沛跟夏恒这两个武艺都相当不错的人对待武行是什么态度,但他虽然武艺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