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面子</h1>
唐诗雅嘴角绷得死紧,她觉着贵,可她不能说出来,也不能讲价,那一瞬间她甚至想了些比较哲学的问题。人的价值能用金钱来衡量吗,人的价值这个概念是否合理,价值应当是无差别的人类劳动,一个活生生的人能用金钱来买卖吗?她活在这样的时代,旁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她也只能照着规矩来,然而她不愿意用钱来衡量一个人,讲价更是对人的侮辱,她只能生生挨下这刁难。
墨花脸上血色霎时褪尽,她挽上唐诗雅的手臂,张嘴想要帮着说话。话未出口,蓉娘伸出的二指收回一指,食指对着墨花的方向在空中轻点一下,墨花便将嘴边的话尽数吞进肚中。
唐诗雅道:“蓉娘等我一日,我回去筹银子。”
墨花听唐诗雅应下,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阿宇真好。
她轻声道:“阿宇,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同蓉娘说说。”
唐诗雅想的是跟宋皓南借银子,毕竟债多不压身嘛,给他打个两三年的白工就还清了,也还行。她出了蓉娘那屋,留墨花同蓉娘交涉。
唐诗雅退出房带上门,墨花上前坐到蓉娘身边,攥着她的手道:“蓉娘,你之前说过不会为难唐公子的。”
蓉娘笑笑道:“娘没有为难唐公子呀,不过要了银子而已,难道墨花丫头以为自己不值那么多?”
“可是两千两也太多了,唐公子还小,如何能有那么多银子?”
“你也知道那公子年纪小,年纪小的都没个定性,你看他被家人娇惯成什么样儿了,连还价都不会。如今他巴巴地想要你,愿意掏银子,等过几年他二十好几,你又多大了?色衰爱弛咱们这地儿的人应当是最懂得,墨花丫头你也别太上心,被一人伤了这些年还不够,要来第二个?如今多让他为难一阵,日后即便没了情意,但掏的银子是实的,总不会将你当个包袱随意丢了。”
墨花想说不是这样的,阿宇不是男子,没有那些臭男人的劣性,蓉娘接着道:“墨花丫头,娘知道你自个儿有本钱,你可别那么傻把银子给那唐公子帮你赎身。凡事给自己留条退路,若唐公子辜负了你,手上有银子也好做事。不过那公子是不是真要掏银子还不好说,没准一听这数,先应下来,后头跑得影儿都不见。娘是为了你好,这些事看透一点,明白吗?”
墨花看着笑得温柔的蓉娘,心知蓉娘有自己的算盘,不过蓉娘说得对。阿宇不也说过人不必依附他人活着,那银子总是必须的,虽说这一切的仰仗不过是她二人之间的朋友情意,厚脸皮就厚脸皮吧。她点头道:“女儿明白了。”
蓉娘满意地拍拍她手背道:“乖女,娘也不愿你太为难,你便去和唐公子说,蓉娘松口了,一千八百两就好。你都这样诚心了,男人好面子,能凑到那么多就肯定会来接你。”
墨花按照蓉娘说的那样跟唐诗雅讲了,虽说唐诗雅已经决定向宋皓南借钱,不过她仍期待墨花同她讲,她的那些家当可以用来帮她赎身,可直到唐诗雅离去墨花也未主动提及她放在自己那儿的银子。
唐诗雅走在回去的路上不断宽慰自己,墨花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可能她想先到银铺住一段时日,假如不习惯也可以自己去外边买个小宅子来住,那时就需要手上有银子,也可能她的银子有别的用处……唐诗雅为墨花找了许多理由,终免不了心里头生出小疙瘩。她一松懈Jing神,旁的念头就会冒出来——凭什么她要为了墨花负债累累,墨花却不用尽力,她应该的吗?她俩是什么关系?她用得着对墨花这么好吗?答案自然是不用,之所以会到这一步,只因为她话已出口,不得不为。是她的问题,不是墨花。
她回到铺子,柳瑞杰已经回来了,他也不问她去了哪里,只交代东西已经送到,唐文湛说隔日回复。
是夜,宋皓南从床上起身躲到棋榻小间去,又从棋榻小间躲到梳妆台前,他走到哪儿唐诗雅跟到哪儿,被逼得没法只能围着圆桌绕圈。
“皓哥,借我嘛!”
“不借。”
“为什么啊?”
“你之前欠的还清了吗?”
“没啊,不过你可以给我记账上,我打工还你嘛!”
“不。”
“皓哥,算我求你了!”
唐诗雅围着桌子左晃右晃就是逮不住人,急得原地蹦了几下,喉头也发酸。她今天在沁春楼挨了刁难,墨花不说帮她,柳瑞杰也冷脸对她,现在搁宋皓南这儿还碰壁,她真的太难了!
“宋皓南,不过就是一千两,你就借我嘛,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都不跟你借钱了。”
她以为是钱的问题?宋皓南听得气闷,冷冷道:“坊间有句话,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以为这道理你应当懂得。”
“懂啊,我怎么不懂了?可是我答应了墨花帮她赎身,我也没想到要这么多银子。我答都答应了,总该言而有信吧?”
“你为了不在他人那儿失信,到我这儿来撒泼打滚,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