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33.花魁道海上樱花</h1>
山田屋的游女朝雾,这几个月来身价水涨船高。
她的恩客出手阔绰,前阵子与朝雾的另一位客人吉田比富,把盘子上的黄金珠宝信手撒了一地,大粒大粒的珍珠顺着木地板滚到张门外,落进了草丛里,显得吉田带来的那盘钱财格外寒酸。
吉田纵欲过度的肾虚脸上神色极其难看,恩客坐在他对面,搂过朝雾,吸了口长烟管,缓缓吐出烟圈,对吉田不屑地笑了笑。
而这位恩客手里端着的那管烟杆,为吉原游廓的花魁日暮赠送。作为回礼,这位恩客送给了那位花魁一双沉香木屐。
他是吉原游廓最风流俊美的客人,一掷千金,每个ji女都渴望能入他的眼。
朝雾自从遇到他,已经被赠送了三套和服。那华丽的做工让山田屋的其他女人羡慕不已,丝绸质地在晚上油灯幽暗的光线下格外秾丽Jing致。
今晚也是那位恩客造访的时间。朝雾黄昏时梳洗打扮好,在房门口恭敬等待,等到晚间的乌鸦停驻在树上时,恩客姗姗来迟。
“红叶大人。”朝雾弯腰,柔声道。
红叶大人的羽织上带着烟草的味道,扣住她手腕的指尖带着外面夜色的寒凉,他们一道走进房间。朝雾拉上折门时,无意间瞥了眼回廊外的乌鸦,发现它们正一动不动看着这边。
不知为什么,朝雾心里一阵不安,匆匆拉上折门,坐到了红叶身边,替他上茶。
吉原室内的灯火总是不够明亮,为了能让客人在夜晚也欣赏到游女们白皙明净的肌肤,她们总会给脸和脖子涂上厚厚的脂粉,但是红叶大人不喜欢,于是朝雾总是素颜接待他。
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红叶大人的肌肤却依旧白的发亮,那是怎样上等的脂粉也打造不了的干净透白,明明是眠花宿柳的浪子,却有着那样美丽到移不开眼的容颜和冷冽不可侵犯的目光。
像最深的海面上漂浮着碎冰,朝雾没有见过海,但她总觉得,红叶大人的眼睛里藏着浩瀚无边冰冷孤寂的海水。
红叶大人拿起桌案上的香炉把玩:“这不是山田屋的主事妈妈桑最爱的香炉吗?听说是她第一个男人送的。如此珍贵的香炉,怎么摆到了我的案前?”
“您天生就该雍容华贵,区区香炉不算什么。”朝雾低声道。
朝雾说过许多恭维话,但是这句绝对真心实意。
几乎是看见红叶大人的第一眼,朝雾就知道他一定出生于繁丽奢华的高官门庭,黄金成堆仆从如云才能养出红叶大人这样的性情。
就像现在,如此真心的赞美也没能换来他眉头舒展片刻,因为他已听惯。
他来这当然也不像其他人一样,追求rou体的欢愉。他甚至都不碰她。
红叶大人只是因为自己身上会绽放樱花才慕名而来。买下她的第一晚,让她跳了半个时辰的舞蹈,等到浑身发热才让她褪去衣物,用手指抚过那些樱花形状的浅红。
今晚也是如此,朝雾跳完藤间流派的扇子舞,慢慢除去小袖和服,跪坐于红叶大人面前。
“我今天,听别人说起了你身上这樱花印记的来历。”红叶大人说。
朝雾一愣,手忽然攥紧。
“身体被烟管烙伤时,一定很痛吧?”红叶大人轻轻说。
朝雾抬头,看着一向平静漠然的红叶大人垂着眼睫,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瞬间流露出温情。
突如其来的悲伤攫住了她,朝雾抖着嘴唇,苦笑了起来。
“这样耻辱又痛苦的印记,却被当成了有趣的美景任人观赏,真是残忍。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了,衣服穿上吧。”红叶说。
朝雾裹紧衣服遮盖住自己的伤口:“万分感谢,红叶大人。谢谢您如此温柔。”
红叶大人轻轻笑了:“温柔?不,不是的。我只是不想看见如此美丽的樱花以这样的方式存在而已。”
您在我身上寄托了怎样的哀思呢?红叶大人。
吉原长长的游廓,满街的脂粉与红颜,折扇后女子们递来的含情双目,都填补不了你的空虚吗?
“她一定很美丽。”朝雾说。
红叶大人一愣,然后笑了,这是极温柔极温柔的笑意:“是的。她很美,像枝头樱花一样纯洁动人,我曾经只为她而活。”
“现在花期结束,她也离去了。”红叶大人收起笑容,说。
所以我看不见您舒展的眉头,看不见您无忧的笑颜,也许您曾经桀骜不驯,曾经光芒万丈,可我无缘得见那时的您。
“请爱惜自己,红叶大人。”朝雾俯身跪地,认真道。
红叶大人看着手中清碧的茶水:“一期一会啊,朝雾桑。我要离开江户了,离开之前,我送你一份礼物吧?”
朝雾疑惑抬头。
“自由。万分可贵,请务必收下。”红叶大人说。
天未亮时,红叶走出山田屋,栖息在树上的乌鸦四散分开,朝雾看着他穿上木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