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杏贞睡醒的时候,祁中南已经出门了,天气转凉,她吃过饭披了件毛衫在阳台上看光景。
暖日耀人,空气也是难得的好,天澄云净,金光铺面,呼一口呵气,闲眼看天下熙攘,众生皆为利,汲汲忙忙都是庸,祁杏贞从兜里掏出手机刷消息,刷到一条,嘴角上扬,懒得打字,直接打了过去。
对方很快接起:早啊,我的太后。
祁杏贞笑骂:你跟外面那些人一样来欺负我!
谁敢?我割了他们舌头!
祁杏贞来回踱步低声问:事情怎么样?
徐部长的名单很管用,我成功腐蚀了一个环境局的人,他今天就会把消息透露给祁中南。
祁杏贞含笑,向阳仰起脸:嗯,我不在的日子,你费了不少心。
这么客气?我这还不是为了孩子
哈哈,不说了,他回来了。祁杏贞挂了电话,竖起耳朵听玄关的声音,确定是祁中南的脚步,想走出来迎他一迎,可想想还是算了,让他回书房自己呆着吧,现在他比谁都需要静一静。
佣人煮好了红枣汤茶,祁杏贞要他们送一盅去祁中南房里,她则在起居室里轻嗅茶香,在氤氲里,拿起那本书看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过了晌午,祁杏贞放下书,走到书房敲门:爸爸,该吃饭了。
很安静,没回应,祁杏贞踌躇刚要回头走,祁中南哑音低沉:你进来。
声音是不对的,祁杏贞心吊起来,推门而入,却被一股浓烈刺鼻的烟味儿呛得直咳嗽,烟雾里的祁中南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见她进来也不理,甚至也没想要起身开窗散散烟气。
爸爸
你坐下来,我有事要问。
他语气冷淡,祁杏贞心里咯噔脱腔,惶惶间,似乎觉得肚子里的小人儿翻了个儿。
她坐下,祁中南还在写,房间里,只有钢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爸爸,你在写什么?祁杏贞探头问。
祁中南抬起头来,眯眼看她,似乎在重新认识这个人,手一松,笔掉落在桌。
重拟遗嘱。他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唇隙微抖。
祁杏贞变了脸:怎么?你是要把我和孩子除名了吗?
祁中南讥哼:你放心,你们那一份一分不少他想重新拾起笔,眉头忽然揪到一起去,眼下猛地一跳,费力吐一口气:我要重新修改祁敏的继承权。
祁敏哥?他怎么了?
祁中南解开胸口领子的扣:他他把东南化工厂的项目搞砸了。
怎么会?祁敏哥并没有参与多少啊!
可你知不知道,他把咱们都给坑了!是他找环境局检举项目的!祁中南低吼一声,脸色铁青,拿起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祁杏贞这才注意到他竟然犯了忌喝威士忌!
爸爸,你不能再喝酒,你忘了大夫怎么说!
祁中南根本没理她,压着胸口说:要不是今天到市里见环境局的人,我都不知道是祁敏在背后做了这么多手脚你跟他同床共枕,你说他是要搞垮项目自己独大吗?还是不满我上次的遗嘱,觉得我偏向祁中泰
祁杏贞起身缓慢,扶着腰过去拿酒瓶,祁中南忽地眉心一折,捂住胸口闭上眼,颓在椅背后面,脸色惨白,念叨一句:我好像犯病了,我的药
爸爸,你怎么了?!
我的药他的声音弱下去,手伸出去,伸到远处的菩萨像,抓了抓,好像要抓住什么。
祁杏贞顺着看,那只小白色药瓶就搁在搁菩萨像的案几上,她不顾酒瓶,忙转身:爸爸,我给你拿药!
几步的距离,祁杏贞走得却艰难,手握住药瓶的一瞬,抬头见菩萨低眉顺目,不忍瞩众生,拈指似悯,万念皆度。
贞贞
祁杏贞回头,此岸彼岸,她忽然滞住,百媚生,千娇靥,她的脸逐渐变形,逼近了,人也杀气腾腾,温吞里藏着Yin狠,轻轻摇头:啧啧,爸爸啊爸爸你这个病吃药是根本不管用了,别忘了,我小姨那的药可不少,我其实一直都在你饮食里给你做了点搭配,你是不是觉得比往常犯病的时候还难受?
祁中南瞳光一炸,脸上顿时交错震惊、恐惧、痛苦、失望人再也站不起来,手抓在胸口急喘,张了张嘴,声音都卡在喉咙里。
祁杏贞把药揣进兜里,隔着桌子,从桌子上捡起那根钢笔,拧开笔柄,卸了墨器,从里头抽出一根细丝,把那颗米粒大小的窃听器捏在指甲里,递到祁中南跟前看:多金贵的笔,真是金子般赤城的孝心,祁敏哥哥确实用了心,常年变着法地送你各种名贵的钢笔作生日礼物,你不是没检查过,可是年复一年,再多疑的心也要被感动了吧?可谁知道,今年就送了一个这么高科技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