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你也别四处瞎打听去了,我现在没上班,一切都好。”
“又……这次是为什么?”
“不想干了呗。”
“哦,哦,不干也行,那妈妈以后每个月再多给你点零花钱。”
“不用,我爸给我的都花不完。”
“那妈妈的钱就不是钱了?”
“都跟你说别给我打钱了,怎么这么烦?”
“我是你妈妈……”
“是妈就该回家来啊。”
“陈欢你……”
“算了,我要回去了。”
“喂,你等等,坐下,我还有话说。”
陈欢在大梁玉蝶默默地凝视下,防线没坚持多久,一屁股又坐回了原位。
冯宇的嘴中叼着一根鱼刺,半天忘记了拔,多么奇怪的一对母子组和啊,一年也见不了几次,每次见说的话都不带走样的,可每次说还都这么激动,陈欢,你妈那钱不要,给哥们花花,擦,人和人的命咋这么不一样呢?有的人,钱多的躺着都花不完,陈欢啊,你别老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儿,那是因为你家里家外都是粪土,老爸全国一把刀牛逼也就算了,老妈名角更牛逼,连继父都是建委的高干,牛逼牛!
“有话快说,我真的好累。”陈欢玩着手里的小苹果,极力忽视涌上母亲双眼的红润。
“你明天陪我去扫个墓。”大梁玉蝶低声说。
陈欢抬起头,有点诧异,母亲居然提出这么一个请求。
大梁玉蝶轻轻抹去眼角的shi润:“是你小梁阿姨的。”
陈欢更加诧异:“小梁阿姨?”脑海中一张美艳绝lun的脸。
“嗯,这次来江城,碰到几个梨园界的旧识,还记得江淮叔叔吗?”
“江叔叔……唐明皇”一个跟小梁阿姨唱过唐明皇的,后来被人打断腿了……儿时的记忆,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是他,早就不唱了,一直在江城,这些年我们都飘散各方,一见面,都特别感慨……是他告诉我们小梁阿姨葬在了这里。”
“您说的是小梁玉蝶?”冯宇有些迷昆曲,自然知道当初和大梁玉蝶齐名的小梁玉蝶,梨园界的两只美丽的蝴蝶,正是在事业上展翅高飞的好时机,可惜了,小梁玉蝶死的早,听说还是自杀的,物是人非,如果现在还活着,也许和陈欢的妈妈一样也算是首屈一指的艺术家了吧?
大梁玉蝶点了点头:“我们几个约好了,明天去看看她。”
陈欢迟疑着,小梁玉蝶在他的记忆里就是一个模糊不能再模糊的美丽身影,真的就像一只蝴蝶,停留片刻,又展翅飞走了。
“可我明天一早的机票回北京。”
冯宇看了眼撒谎的陈欢,作为儿子,多陪母亲一天,都不愿意。
陈欢避开了冯宇的目光,踌躇着,当着那么多母亲的旧相识叫着叔叔阿姨,他不愿上演一出所谓的母慈子孝的戏码,他不是演员,不会演,也不愿演。
“票退了,我再给你订。”大梁玉蝶祈求地望着儿子,哪怕多待一刻也是好的,也让那些旧相识看看当初那个满地乱跑的小不点,如今已长大成人,眉眼像极了她自己。
“不用了,我自己订就行。”陈欢的声音听上去极其的不情不愿。
第4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句话犹如天咒,怎么一到扫墓的季节,雨水就这么充沛?将气氛渲染得如此压抑,预告人生不过如此,最终的结局,人人一个土馒头。
“你跟着来干什么?”瞅着冯宇手捧一束白玫瑰,一脸的肃然,已打开扫墓的情绪模式,陈欢不禁觉得好笑。
冯宇撇撇嘴,不提大梁玉蝶别有用意的邀自己来陪着她这宝贝儿子,主要是小梁玉蝶在昆曲上的风采也的确扫过少年时冯宇的心扉子,祭奠一下这位当时的偶像,也算聊表心意。
“听过她唱?”一旁的年迈大叔缓声问冯宇。
“听的都是碟片,我当时太小了,没赶上……”冯宇略带恭敬的回答着。
“那遗憾了,该去现场的。”一声沉沉的叹息掩盖不住苍凉的心境。
“江淮……”大梁玉蝶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这个老人,其实他并不老,只是比同龄的几位还活跃在名利场上的同僚显得老。
这就是当年昆曲界第一小生江淮?那个风流倜傥的唐明皇?陈欢努力将眼前这个花白头发,满脸褶皱,腰身微弓,还一瘸一拐的老头子,和那个仪表堂堂举着棒棒糖逗自己喊江叔叔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当年一曲,捧红了小梁玉蝶的杨贵妃,也照亮了江淮的唐明皇,风光了几年,他的腿据说是因为小梁玉蝶的缘故而被一些滋事的流氓打断的,从此告别了舞台,回到地方上的一个戏剧团管管后勤,现在过着平淡也平庸的退休生活,至今未娶,孤身一人。
“陈欢,你在想什么?”发觉了陈欢默默打量的目光,江淮微笑着问。
“噢,没想什么。”陈欢冲江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