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时常有个轻脆的女声,又是讽刺又是嘲笑他:你就是个滥好人。
如有回音一样,在他心里回荡:活该,活该啊!
因此章哲只丢下硬梆梆的话,就撇了杜叶进了客栈,杜叶也只犹豫了一瞬就跟了进去。
他不敢说对姜辛就没一点儿怨恨,毕竟当初六爷和他们被扔进牢里,六nainai,哦,前六nainai姜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可偏偏六nainai前头说的好去搬救兵,后脚就杳无音讯,不仅家财,连铺子里都搜刮得干干净净,何掌柜也跑了,余下的人竟没一个能证明她是无辜的。
时隔半年,六爷新娶了六nainai。
杜叶对此无感,他觉得这也很正常,如今世人都倾向于姜辛十成十是死了,虽说没寻着尸身,可真要是跟了别的男人,毁了清誉,还不如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她死了呢。
逝者已已,可生者还得照常活下去,六爷还这么年轻,膝下又尚无子嗣,续娶简直是太寻常,太情理之中的事了。
但六爷像是变了个人,从前是玩世不恭,对什么都是玩笑通透的意思,现在却是明显的心灰意冷,心如死灰,连眼神都浸着冰碴子,话是反常的少,开口就透着浓浓的厌倦。
这都是前六nainai伤了六爷的心。可惜,谁劝也不听,谁说什么,他就用寒凉的眼神制止你,好像你再说下去,就是他生死不共戴天的仇敌一样。
杜叶心疼他,只能事事顺着他,希望时间能治愈他心头的伤。对,还有新六nainai,那样温柔、貌美的女子,又知情、识趣,铁石心肠的男人,早晚也会化成绕指柔吧。
再说,六爷并未坚持抵抗这门亲事,自新六nainai过门,六爷寻她不似从前般热情,却也没有意想中的冷漠。
盼只盼,别再有什么波折了,六爷的日子终于平静下来,又有二老爷和二太太手把手落的看着,再不会有像姑苏时被人欺负的惨事,六爷只会越来越好。
不掺和姜家的事是对的。
第363章 、醍醐
送上第二更。
章哲只订了一间房。
京城客栈永远不缺来住店的,来自于天南海北的举子、客商,是以像点样儿的客栈永远客满。
章哲还好,他与这客栈老板有些交情,只要他来,客房总是有的,因此伙计一见他进来,就笑着上前招呼:“六爷来了,您楼上请。还是老规矩,小的这就给您沏壶热茶,叫人去烧洗澡水去。”
章哲只点了下头,杜叶上前,给了他一把铜子:“六爷走了大半天的路,早饿了,动作快点啊。”
伙计笑容满面的收了钱,口中应是:“您放心,我谁都不管,先张罗六爷的事。”
转头去干活,还不忘谢过章哲。这位六爷是真大方,虽说身世不算显赫,可比那些嚣张跋扈,对他们这些伙计不当人看,和奴才一样呼来喝去的世家公子可强太多了。
章哲很快收拾干净,换了衣裳,用过晚饭,吩咐杜叶自便,他则寻了个茶楼,要了一壶茶,边喝边听说书人口若悬河的说着从前帝王将相、公子小姐,或慷慨激昂,或缠绵绯侧的故事。
他左手边不远处的方桌上,坐着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衣裳半新,不算太奢华,好在整齐、干净,可见家境还算说得过去,否则也不可能有这份闲心,坐这儿悠闲的听书品茶了。
此刻他二人全神贯注,正听得入神。
右手边只坐了一个老头,衣衫说不上褴褛,但也够寒酸的,要了一杯普通的大叶茶,抱着个小茶壶,一边喝一边摇头晃脑。
章哲淡淡的垂下视线。只有坐在热闹的人群中间,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可即便周遭世界再热闹,他也没了融入进去的心力和热情。
渐渐华灯初上,茶楼里的人却越来越多,说书的老头一拍惊堂木,把人们从金戈铁马中拉回来,又说起了西施与吴王夫差的故事。
人们听得久了,便有些坐不住,章哲左手边的其中一个中年人便取笑着他身边的朋友道:“我说老周,这故事你都听多少遍了,怎么每次都眼泪汪汪的?”
那叫老周的便干咳一声,道:“老吴啊,我这是心生感慨啊。人生最勘不破的便是情关,都说西施祸水亡了吴国,可我觉得她最可怜,一辈子都被人摆布,做什么不做什么,哪是她一个弱女子说了算的?”
这叫老吴的便道:“所以世人对西施还算宽容,给了她一个泛舟西湖的好结果嘛。别说弱女子身不由己了,这世上的男人,寻常如你我,还不是一样逼不得已。”
两人话题一转,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傍晚的新鲜事上。
老周道:“听说最近无忧公子府里新鲜事一件接着一件,说是他忽然换了口味,喜欢上了一个从乡下来的孕妇,竟宠得和个什么似的,还把府里所有的莺莺燕燕都撵了,做男人做到他这份上,也算痴情吧。”
老吴嗤笑一声,点着他道:“也就你心软,凡事都往好了想,你哪儿知道内情,要真是和传言中一样,那妇人怎么会儿今儿傍晚就被一辆破牛车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