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请问你是谁?”“嫂子,你好,我是路远征的战友。他还没死!”许问带着冬生千里迢迢赶到海城时,恰好是除夕。海城不是一座知名大城市,最起码许问两辈子都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来。关于海城她目前只知道一件事,这里有南部军区海军第一医院。因为路远征就在这家医院。海城的火车站很小,倒是不怕迷路。只是这里的语言许问听不懂,连车都不敢打,生怕母子俩被坏人拉去卖了都不知道。没有手机没有导航,许问牵着冬生的手,站在八点的海城火车站出口很茫然。等了一会儿,冬生摇摇许问的手:“麻麻,我们是在等爸爸来接我们嘛?”“你爸大约是等不到。”许问摇头,“听说你爸还昏迷着。只是,我不知道医院怎么走。”“我们可以去问问别人。”许问苦笑:“我也想问,可我听不懂他们说话呀。”“我能听懂。”冬生松开许问的手就跑。许问连忙拎起行李追他,嘴上喊他:“路冬生你乱跑我要生气了!”人来人往的火车站跑丢了,她去哪找人?冬生在路边停住脚步,跟一个脚蹬三轮的车夫聊天。许问惊得是冬生竟真的会当地语言。冬生听了会儿有些苦恼,皱眉跟许问说:“麻麻,他说的路线我记不住怎么办?”许问:“……”三四岁的孩子能记住那么多话才有鬼。“你帮麻麻问问这里到医院坐他的车要多少钱?”那人听完冬生的话,上下打量许问,竖起手指比了个一。“一毛?”“他说一块。”许问呵了一声,牵起冬生,“走,咱们坐公交车去。”倒不是舍不得钱,只是看车夫的表情绝对不用一块钱。他单宰客没事,万一真居心不良呢?还是公交车安全。车站不远的地方就有公交车站,看起来没有到这个医院的车。等第一辆车到站,许问就带着冬生上车,让冬生问到这个医院应该坐哪路公交。冬生问完,司机再次打开了车门。许问看向冬生,冬生说:“司机叔叔说坐12路直达。”许问皱了下眉,没看见有直达站,但还是礼貌地道了谢。她听不懂司机说话,司机还是能听懂她说话的。在等12路的空隙里,许问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公交路线,确实没发现有海军医院这样的字样,整个停车站点路线图上只有一家带医院的叫422医院。很久以后许问才知道,跟部队番号一样,医院也是有数字代称的。而且即使某部队单位门口有公交站牌,在路线图上也是不会显示的,百度都百度不到的那种。不过这是后话,懵懂地许问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用实践明白了422医院就是海军第一医院,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母子俩下公交车之后口干舌燥。进了医院打听路远征的病房以为还得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随口一问,护士就知道,告诉许问:“住院一部,二楼,十七床。”许问有些纳闷,这里的医护人员素质高到能记清楚每个伤病住院官兵的资料了吗?
带着这个疑问许问找到了住院一部二楼,十七床。七十年代的医院还相当简陋,病房跟教室似的特别大,一间病房就是十几二十张床。路远征这种特重症患者住的是单间,换几十年后都还在icu的那种。许问找到路远征所在的病房,敲了敲门进去。病房里只有躺在床上的路远征,没看见有陪护。这样的路远征有点惨不忍睹,这么热的天裹成大半个木乃伊,脸上也是青紫破皮,闭着的眼睛也一只肿得不成样子。“麻麻,这是我爸爸吗?”冬生有点不敢认。许问轻叹一声:“是。”惨是惨了点,还吃勉强能认出来的。还好,总算还活着。天热,房间里一台吊扇吱呀吱呀的转着,路远征上半身裸着。严格说也不算裸着,毕竟大半身都缠着绷带。过了会儿,许问终于察觉哪不对,回头看着盯着路远征研究的冬生,问他:“冬生,爸爸伤成这样,你不难过吗?”正常小孩不应该哇一下就哭出来?她刚看见路远征都鼻头一酸,冬生却似乎很……习以为常?果然,听冬生道:“不难过。爸爸每次回来都是先到医院再来看我,不是,我看他。只是这次好像绷带最多。爸爸说能活着回来就是幸运。既然幸运为什么要难过?”许问:“……”这都给孩子灌输的什么思想?偏还不能说不对。许问轻叹一声,摸摸冬生的头:“捡回命确实是幸运的事,但是受伤也会很痛很难过。住院并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伤病发生在任何一个人上都算是灾难,是让人难过的事情。爸爸是不想你难过才这么告诉你。”“那爸爸现在是很痛吗?”许问点点头:“应该很疼。你想想你平时磕破点皮都会喊痛,爸爸身上破了这么多地方肯定也会痛啊!”冬生啊了一声,十分不解:“可以前这样,爸爸都说不痛啊!”“他说不痛是因为他坚强,不是因为伤口不痛。”许问有点疼痛,看给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说好也好,冬生面对伤痛比一般孩子淡定。说不好,这本身就是对伤亡的不敬畏,会让冬生有些错误认知。毕竟归根结底,路远征这是“骗”了冬生。“哦。”冬生点点头,两手撑在床边伸着脖子给路远征伤口呼呼。这时一位穿军装拎着水壶的小青年走了进来,看见许问一愣:“同志,你是?”“你好,我叫许问,是路远征……”许问指了指病床上的木乃伊,“的爱人。”“哦哦哦!嫂子啊!”那小青年把手里绿色镂空的铝皮水壶放在床头柜上,腼腆地笑笑,“您怎么来的?也没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