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抬眼看了郗孟嘉一眼。
    接着道:“我猜今年和去年的指标差不多,大专生几名,中师中专几个,社来社去(不转户口,从公社来回工社去)至少两个。”
    “秀儿,跟爸说说,你想去吗?”
    问的是米秀秀,但米老三看的却是郗孟嘉。
    第23章
    上大学啊。
    米秀秀确实想过。
    前两年见知青们为了名额打破脑袋,天天折腾这折腾那,她还暗自庆幸自己年龄不够,不需要这么早加入抢夺名额的战场,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机会来得这么突然。
    “爸,我想去。”
    米秀秀不假思索道。
    她跟想回城的知青不同,她不是为了能把户口迁到城里,而是想走出渔村看看外面的世界。
    米秀秀相信,既然政策上依然在不间断的选拔人进入大学学习,并且做了学历要求,那就意味着大学校园不可能跟高中一样只讲思想教育。
    她想,那里一定有她感兴趣的事。
    “爸,我没参加劳动,是不是资格上欠缺了一些?”
    工农兵大学生推荐的标准是十六岁以上,初中或者高中毕业,并且要求在基层参加生产劳动满两年。
    这还只是大队初步选拔。
    而后,每个大队选出来的人必须到公社参加统一的文化考试。
    米秀秀只知道明面上的规定,颇有些无知者无畏,特别自信道:“文化考试我肯定没问题。”
    她脑子好,上学时也心无旁骛,极少被外物搅扰心神。当同龄女生开始在意谁的头绳好看、衣服漂亮时,她就像个怪胎从来不参与这些,一心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
    米秀秀可能在任何方面不自信,但在考试上她从不会怀疑自己。
    她现在只担心自己能不能通过大队的推荐。
    米老三认真听着女儿讲话,注意力还分了一部分在郗孟嘉身上。
    原以为会看到他失态的一面,没想到人挺坐得住的,呼吸平稳表情不变,竟不知该失望还是欣慰了。
    “生产劳动不满两年没关系,咱们可以选社来社去。”
    这个类别很大程度上讲,就是为了各个公社真正有用的人才不至完全流失到城里。
    可惜从七零年大学生选拔开始,整个新乡镇里选择社来社去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米秀秀的大哥。
    他如今在公社办公室上班。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当城里人”这个想法不管是对知青,还是对生产队的本地人,都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力。
    当本地青年跟知青们站在同一条赛道里,本地青年竞争失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两者得到的教育资源属实天差地别。
    知青们几乎都从大城市来,他们中最差的至少也是初中学历。而初中学历在生产队里已经属于文化人行列了,寥寥无几。
    就拿合安村举例,跟秀秀差不多大的这一批年轻人里,整个村子念到初中的只有两个。
    其中就包括初一念小半年就辍学的学渣米萍萍。
    而再往上数,有报名资格的人也不超过五个,其中半数都在老米家。
    这也不奇怪,米家怎么讲曾经都是阔过的,在教育方面自然比别家更看重,而最关键的一点,建国前米家是有办过私塾的,米老三几兄弟都不是文盲。
    自来只有念过书的人才会知道读书明理的好处。
    而其他人还挣扎在温饱线,哪有心思管下一代念不念书?
    即便把孩子送到学校,也不是想着靠读书长本事,而是觉得多念两个字,不做睁眼瞎就很好。
    在教育资源本就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大部分家长也意识不到学习文化知识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村里的“初中生”在面对下乡的中学生时是多么羡慕,又多么无力。
    一旦让他们得到鲤鱼跃龙门的机会,那种脱离乡下的急迫感不亚于知青。
    米秀秀也对城里好奇得很,但让她离开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却是不愿的。
    所以对父亲提出的“社来社去”,她几乎没有迟疑,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这样就太好了!”
    米老三点点头,闷了一口酒。
    眼神往米秀秀的屋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郗孟嘉,思索片刻道:“秀儿要念大学,圆圆怎么安排?跟小郗的关系,就不如先搁置吧。”
    郗孟嘉还未说话,米老三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枕边人。
    “念大学就念大学,又不耽误别的事。”
    米老三虎目圆瞪,就听周宗兰继续说:“我看不如这样,等秀儿选上了,咱们就把她和小郗定亲的消息传开去,这样也方便小郗接触圆圆,以后有机会了,还能带圆圆到学校看秀儿。”
    米老三拉长脸:“不定亲也不影响他带圆圆出门,反正别人看不见。”
周宗兰叹气:“这就是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