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殉情也不少见,只是主动有人要为自己殉情,白秋夕还是觉得震惊。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值得李春朝喜欢,竟值得他拿性命做筹码,让他说出这种话。
她想不通,但是也没必要想了,这辈子,他们两个,谁还能轻易抛下谁吗?
都别傻了,不可能的。
两人哭过一阵,白秋夕难抵药效,睡了过去,李春朝也抱着她睡过去。
醒了之后,他又要走。
白秋夕听到动静,醒来,去抓他的手,你要去哪儿?
李春朝老实回答:你好生养病,我就不扰你了。
他念及自己让她伤心又伤身,不久前也是各自交换了和离书,哪里有脸和她一个屋檐下同榻而眠,又算她什么正君呢?
白秋夕终于长了一回脑子,主动给他铺台阶,李春朝,你别睡客房了,搬回主屋吧。
李春朝尴尬提醒她,秋夕,我们已经和离了,我怕是做不得你的正君......
而今他是罪臣之子,连院子里的柳小郎都比不过了,好歹柳为霜还是白家的人。
白秋夕哪里是在乎这些的人,也同他掰扯,李春朝,你别来气我。我说你是我的正君,你就是。刚才还说要陪我一起死,现如今,连和我一床睡,你都不肯。你同我说那话,是拿我做消遣呢?
李春朝忙道:当然不是。
顶着白秋夕的质问目光,他改口道:那我去收拾东西,今夜就搬回来。
白秋夕这才放了人。
李春朝神色沉重,到了房中,坐在窗边,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好一会儿出神。
冬天已经远了,春天快到了,二月春风似剪刀,转眼就是三月。
那春风,借着润物细无声的春雨,马上就要在天地间裁出一片新绿。
不多久,又将是姹紫嫣红开遍,只是不知,又是哪家要转眼化成断壁残垣。
吉祥见他发呆,迎上来,小声道:公子,你若是实在不想去她屋子里,我替你回绝了,左右现在去不去的,也没什么差别,公子没必要再委屈自己......
李春朝的心里,像是被人扎了一刀,他切切实实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他没什么表情,开口问他:吉祥,你觉得白秋夕是个怎样的人?
吉祥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他实在是无法昧着良心,说白秋夕的坏话。
因为白秋夕虽然不是无可挑剔,但确实也不是多坏的人,对李春朝很好,对他们这些下人,也不坏。
他一沉默,李春朝就更加难过了,望着夜色的深邃眸子,兀自垂下,自嘲道:有时候,真希望她是一个十恶不赦坏透了的人。
说完,又喃喃道: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傻呢?我从一开始就在骗她,嫁给她后,对她也不算多好,为了躲着她,说了一个又一个谎。她竟然,还去救我......
他快要疯了,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一抓一握一用力,将桌子上的一枝笔拦腰折断。
他转过头,盯住吉祥,恨恨地问他:你说,她为什么要救我?
吉祥被他盯得有些怕,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答,他甚至猜不透自己主子为什么要生气。
公子,您要是实在不想在白家待着,三皇女肯定会帮您的。
李春朝笑了一声,冷冷的,没什么温度,吉祥,你跟我了这么多年,始终还是对李凤眠一心一意。你放心,我不会误了他的事。
吉祥慌忙跪下,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春朝扔了手里断掉的笔,整个人都有一丝颓败。
他抬眸去看无星也无月的夜空,敛了刚才的所有情绪,淡淡开口,像是在跟别人说,又像是在问自己。
吉祥,你说假戏真做,如果后面当了真,这出戏,该算是真的,还是假的?
吉祥不知道答案,哪怕这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又避无可免的,真情实感难过起来。
他跪在地上不敢起,盯住自己公子的袖边,乍一看觉得这衣服平平无奇,细看才能看到那锦缎里埋了金线银线绣了祥云纹,若是在日光下,定然光彩动摇,观者眩目。
女帝赏下来的浮光锦,皇宫里的皇女皇子都没几个人穿得起,白秋夕得了一匹,全部拿来给李春朝做衣服。
吉祥心里也五味陈杂,只听到那位如松如竹的贵公子又喃喃道:
有时候,真希望从来没遇到过她。
杀一个人容易,想救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
是啊,人非草木,怎么可能彻底无情?
倒不如,真如眼前这位谪仙似的公子所言,不如,不遇倾城色。
可是啊,可是啊,人生哪能真如初见呢?
即使造化从轻发落,人生真如初见了,又真的能忍住,和那样好的人,擦肩而过,做回陌生人吗?
李春朝不知道,如果白秋夕知晓一切,舍不舍得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