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始盛,露珠于草尖垂落。明安堂庭前绿荫成片,衬三两薄云,不见一丝艳色。
晚辈乃清风堂前堂主顾黎之子顾青。透过半启的支摘窗,绿叶间漏下的浓郁光亮正于他袍上粼动。他深作揖,起身时展开掌心,手中平躺一枚白玉印。
老庄主抬手拿起玉印,凝眉端详。
吾幼时体弱,娘亲便取了阿兕作ru名,以期吾茁壮成长。
老庄主转动玉印,嵌了玛瑙的一角泛着莹润的光。而印头正是只栩栩如生的半身老虎,睨眼卧趴着。
晚辈幼年调皮磕坏玉章,幸得庄主巧手,以玛瑙作补,才有今日之端貌。
当年清风堂堂主添丁之喜,他心生欢喜,借兕一字,亲刻印章只当给孩子赏玩。
此印世间只此一枚,绝无可能看错。而补印之事非亲历者亦难知晓。他归还印章,默然打量身前的少年。
细致Jing巧的五官,勾勒出一张秀气白净的面庞。沉静时棕色眼眸中流转轻柔,全然不似武家出身。
他依稀记得顾黎曾笑叹这孩子生得白皙,像个女娃娃,舞枪弄棒的倒怕伤了他。
卫澈抬眸注意到师父陷于往昔回忆,脸上覆有雾色。
令尊令堂一向可好?这句问话是寒暄,是客套,亦是不知如何面对故交之子的局促开场。
水yin庄水汇天下。好与不好,他岂能不知?水yin庄素来持中,明哲保身,数年来无一例外。冬青本不肯入庄,是二老坚持,要他照原计划实行。
计划?谋算?冬青手心泛冷。他收敛情绪,声音清澈分明:家母抱恙,得家父多年照拂,侥幸苟活至今。
卫父脸上闪过惋惜。不待他开口,冬青复又作揖,一扫低落之色道:晚辈今日前来欲同庄主洽谈名单之事。
卫澈眼眸一烁。开门见山,自亮身份,显然他是有备而来。
名单不在我手上,但在下知道名单的下落。冬青不卑不亢,吾可助贵庄取得名单,然吾有三个条件。
老庄主负手深望他,且等他下文。
其一保吾妹周全,其二不拘名单里是谁,保其周全。两个条件一出,老庄主抚髯不语,脸上未有意外之色。
倒也不算是天大的难事。卫澈暗忖。
第三个,晚辈想与庄主单独谈。冬青再度抱拳躬身,一时未起。卫澈眉心轻挑。
老庄主抚须的手顿停。他含笑道:自吾转交庄主大权,如今早已不再管事。江湖人称二郎少庄主,一为其年少,二也是为老夫留的体面。
小生冒昧,然窃以为有些积年旧事还是当事人出面为好。老庄主言下之意明了,冬青不为所动,坚持道。
一旁静听的卫澈面色暗了暗。
若是旁的倒也罢了,此事或关涉王家,他断断不想错漏任何消息。可一味僵持,到底也没有结果。他望向冬青,察觉他亦是望着自己,冬青嘴角犹挂一抹笑。
卫澈近前两步,凌厉的目光仿佛刻人肌理。
天渐暖,我倒忘了嘱咐阿欢将青梅饮凉上一凉。他悠悠移开视线,吾一会唤人给师父也备一盅。
老庄主颌首。卫澈再度凝视平静的冬青,道:莫要谈太久,青梅饮要凉的才好。
说罢他一掸衣袍,向老庄主作别后,端步推门而去。
未正,天色由明转昧。铺陈的光蕴暖满屋,自明安堂而回的卫澈懒倚软榻,身上略略发了层薄汗。
脉象稳定了些。韶九松开搭脉的手,眼窥卫澈,蹙眉道,脸色这么差,还不好好歇息。
我无妨。卫澈收回手整袖,不由掩袖微咳两声。
有良药又不肯仔细吃。是要病一辈子么?韶九不依不饶,自己不惜命,神仙也难救。
这次得亏是有人在侧,若是没有呢?卫澈自知理亏,不辩也不听。韶九无奈,递了盏青梅饮给他润喉。
风吹开窗扉,阿欢忙碌的身影落入两人视野。她秋香色裙摆垂膝,袖管的系带拂动着,很是干练。
阿欢对你倒是关切。她来寻我那日,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真不像她。
我若身亡,便没了雇主。没了雇主,何谈酬劳?她自然在意。卫澈淡漠道。
韶九轻笑,不由道:都与人肌肤相亲了,还故作生分。你当我看不出,这么些年,难得见你对人这么上心。
师姐胡吣什么?逢场作戏罢了。卫澈眉头一蹙,眼神投在娉婷的软香红上。
逢场作戏?少庄主当我憨傻呢?韶九咧嘴笑得灿烂,水yin庄少庄主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数年来想做庄主夫人的如过江之鲫,可你一概婉拒。难得去次烟花柳巷,花高价只叫姑娘隔帘抚琴,连敬酒都不曾。那次真生生闷杀我也
江湖人都揣测你莫不是有龙阳之好她说着说着开始埋怨起少庄主的不解风情,倏而意识到自己跑岔了题,急急止住。
吾依次推断,你对这个玉蝴蝶非同一般。
本板脸的卫澈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