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好孩子。是我,是我啊。”
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回应,转身带着两个实习生走出了压抑却又金碧辉煌的疗养院。
11、星月
谢霖打了个电话,查到了马家那个退休保姆现在的居住地,打算趁热打铁再过去问问这个保姆,扭头想交代一句,就见车后座的两个实习生都沉着脸色,忍不住笑问了一句:“怎么,问完受害者家属,有什么感想?”
陆薇薇摇了摇头,心里还是难受。这种难受的感觉和之前询问马琼完全不同,那一次的对象,至少是个健康的成年人。
而这次……却是个离死只有一步之遥的绝症患者,她觉得自己仿佛无动于衷地围观了一场堪比凌迟的行刑,她与那个真正的执刀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然而「执刀人」却十分平静,一边开车一边说:“这就是警察。想要干这行,就得习惯。”
“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些都是什么烂词?这是劝人的话吗?
怎么能在受害者家属面前说这样的话?
这跟在人家身上捅刀子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受害者,更不是受害者家属,什么感同身受换位思考都是笑话!什么警察?我看我像个凶手!”
秦一乐吓了一跳,连忙用手肘捅了她一下。
“没关系,刚来上班有这种想法是正常反应。小陆,知道为什么,警察要同时承担联系受害者家属的任务吗?”
陆薇薇难受得不想说话——即使她知道答案。
秦一乐只好帮她回答:“排查受害者生前社会关系,寻找潜在嫌疑人。同时……排除受害者家属嫌疑。”
谢霖又笑了,温柔的神色不知是赞赏还是其他,他直视着前方的车况,目不转睛:“还有一点。对受害者家属的同情和怜悯,会转化成一种案件必破的责任感,正是这种责任感,推动着我们信心不灭,勇往直前,也正是这种责任感,让一个案件即使蒙尘数十年,也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车厢里一时沉默,他在红灯前停了下来,回头说:“很难受对吧?那就记住这种难受,现在有多难受,你就会花多大的努力去寻找真相,而当你找到真相时,就会有多解脱,这正是身为刑警最大的功勋。”
陆薇薇点了点头,就见他又转回去继续开车,心里忍不住想,谢副队第一次面对受害者家属的时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
——
城西管理松散,人口流动性大,发生了这样一桩大案,再加各路蜂拥而至的媒体和网友,导致整个城西都人心惶惶,像一颗看不见倒计时的定时zha弹,大街小巷都响着「滴答滴答」的声音,老张奔波得脚底发疼,才总算控制住了局面。
应呈依然穿着那一身闪瞎人眼的光鲜套装,配上那副大墨镜,长腿一迈就是个霸道总裁,挤在城西逼仄的小暗巷里活像是下来视察的,只不过这个大总裁屁股后面,跟的却是一个一手手机一手平板的大眼萌程序员。
“张叔,什么情况?”
“何洋跑了。这就是个筒子楼,我已经控制住了,除了冯小月的那个室友,没让任何人进,你们进来看看就知道了。这楼,就两个字,典型。”
两个人往里一迈,才知道老张嘴里的「典型」是什么意思。
筒子楼是口字型的,仰头一看一共五层楼,墙面上已经旧得成块掉灰,露出了底下的砖块,正对大门有一间,左边有两间,拐角深处还藏了一间,右边则是一个停车棚,而大门旁边加筑了一道墙,隔出来一个杂物间,这么一来,要想出去,就必须得经过左边其中一间的门窗。
——这是一个典型的民用监狱。
应呈摘下眼镜,路过窗口朝里瞥了一眼,玻璃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擦洗过了,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嘿”了一声:“挺有意思的。何洋住的是这间?”
老张点头:“他不仅住这间,这一幢楼都是他的,而且名义上虽然是出租,但实际上他户头上从来没收到过租金,也没签过什么租赁合同,来历不明的大钱小钱倒是不少。
冯小月住楼上301那间,这楼里的房间每个都至少合租了两个以上的姑娘,但都没有什么身份证件,所以我一个租客都还没找回来。”
顾宇哲调侃了一句:“估计是找不回来的。”
一楼住高大强壮的男性,看死大门,出口狭小,进出都得经过何洋的房间,而楼上住的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姑娘们,想也知道这些姑娘们的身份证件是怎么回事。
出于合理怀疑,在无法联系到户主的情况下,分局同事们已经提前把房门都撬开了,应呈一探头,正要往里进,就见徐帆突然冒了个头,吓得他一个倒仰差点把人撂倒,扯着嗓子骂了一句:“你就不能出个声吗!”
他万一身手比脑子快真把他摁倒了这腰还要不要了!
徐帆白了他一眼:“出息。叫叶青舟来。”
他脸色一变,立马屁颠屁颠往人肩上靠:“不就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