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吃亏的脾气,杨景澄并不担心她被族人欺负,女人凑堆的地方他更不好过去,干脆站在一旁看着石英与小厮给孩子们分发铜钱和点心。
石英一个宗室公府的世仆,年年岁岁替主家愁子息之事,乍见眼前乌央乌央几十个孩子,眼里几乎冒出了绿光。因她穿戴的极精致,又是女人,孩子们不敢靠太近,她不知从哪摸了个托盘,将三贯铜钱哗啦啦的堆在了托盘里,抓上一大把,随手塞到了个离她最近的男孩儿手中。
男孩儿本能的双手接住铜钱,低头看着崭新的泛着光泽的铜钱,呆了。却有机灵的孩子立刻凑到跟前,伸手朝石英讨要。石英丝毫没有心疼主家铜钱的意思,被一群娃娃围着的她乐不可支,大有派完了继续回去搬钱的架势。杨景澄看的脸皮直抽,他们家连丫头都……无药可救了么?
就在孩子们的喧嚣间,手里抱了个酒坛子的马健摸到了不远处的榆树底下,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的村民不少,忙用力掀开了泥封的酒坛。特特从京中带来的好酒澄澈清亮,一阵春风吹过,酒香飘逸,引的好酒的村民纷纷找寻源头。
马健刻意挑的地界儿,村民轻易的寻到了他,一个个望着他手里的酒坛,哈喇子险些流了一地。马健一眼扫过,几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当即热情的招呼:“嗳,那是蒜子哥不是?你带了碗没有?我请你喝酒呀!”
被叫蒜子哥的,大名唤做颜蒜子,乃颜氏宗族里中不溜的人家。被马健一招呼,他一溜烟的跑回了家,知道国公府上上下下皆是大方的,因此索性装了一篮子木碗,提到了榆树下。榆树下早赶来了十几个村民,一个个被酒馋的了不得。马健果然问颜蒜子要了碗,给在场的众人皆倒上了酒。
他们喝酒不消配菜,光听着杀猪的动静,能喝下一坛。几碗酒下肚,顺理成章的侃起了大山。一个脸色黝黑、衣裳上摞着补丁的汉子端着只剩下了一个底的酒碗不舍得再喝,砸吧了几下嘴,真心实意的赞道:“马小哥,不是我奉承,我颜爽这辈子,头一遭喝这般好酒!小哥得世子看重,有本事啊!”
马健寻声看去,想起了颜爽的身份——这位虽姓颜,家里却穷的很,乃族长颜宜春家的佃农。不在乡间居住的或许不知道,但凡这等聚族而居的人家,外头看着他们齐心,实则内里并不讲甚仁义道德。
踢寡妇门挖绝户坟的常见勾当不提,便是家里有男丁的,时日长了多半也沦为了大户的佃农。叙起来是亲戚,处起来像主奴。所谓宗族兴旺,旺的不过是那几户得脸的人家罢了。他不是马健的目标,可人家舔着脸过来,也不好赶人。同他客套了两句,又招呼旁的人喝酒。
一碗好酒下肚,众人染上了几分醉意。于男人们而言,一同喝过酒,便是有了交情。何况上回跟马健喝的挺高兴的,这时看他更加顺眼。颜蒜子酒量寻常,偏又贪杯,直把碗递到马健跟前,还要讨酒喝。马健笑呵呵的又给众人斟了一轮,气氛越发热烈。
第二碗酒饮尽,颜蒜子觉得自家得缓一缓,现坪里没开席,他们弄不到下酒菜,只好以闲话佐酒。于是他向马健抛出了个好奇许久的问题:“嗳,马小哥,我问你件事儿。听说世子爷的庄子不种庄稼,要改种烟草,可是真的?”
马健眼睛一亮,多好的邻居啊,他尚未开口,蒜子兄弟竟自觉地来捧哏。因此,他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往外传。原是我们世子打南边儿听来的,种烟草比种庄稼能多五六倍的利!如今南边儿全种开了,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看的我们好不眼热。
这不,特特从南边儿买了几个把式,从今岁起,庄上的地全改种烟草了。不独我们家,你们前头的榆树村,那是华阳郡公家的庄子……”他顿了顿,面露得色的道,“你们知道华阳郡公是哪个不?”
众村民摇头。
马健撇嘴,一副看不起土包子的样子,用手捂着半边嘴,用极低的气音道:“你们在村里消息不通,我悄悄同你们讲,圣上没儿子,那位,是圣上的亲侄儿!”
众村民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按照宗法,没儿子的人家,家产不就是侄儿的么?
“所以我们世子得了这桩好事,不敢独享,特特献上了方子。”马健手舞足蹈的道,“你们瞧着吧,到时候我们家的烟草把式,还得去榆树村干活的。”
另一个村民颜庆云皱眉道:“大家伙都不种庄稼,家里吃什么呀?”
颜蒜子鄙视的道:“国公府邸,庄子多了去了,你以为都似你们家,只好守着那二亩地过日子。”
颜爽忍不住插话道:“若是烟草有五倍的利,种烟草划算啊!米面去买便是!”他说的轻巧,横竖他家没田,反倒比旁边几个有田的更能扯。可是说着说着,他忽的灵光一闪,连忙问道,“马小哥,烟草坡地上能种不?”
马健随口道:“耗水,坡地上种,累不死你。”
颜爽却不这么想,既然烟草比种田收益高,他是不是能寻个远点儿的荒地开垦开垦,自家种点烟草补贴家用?当然,京畿的土地早被人圈的干干净净,他能寻到的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