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红楼最高处, 看着案桌上叠加起来的两国各自情报, 眉心忍不住一直皱了起来。
大燕朝廷之所以一反之前的怯懦, 是因为民间情绪在宁将军死后达到顶端,前线最为重要的关卡襄阳失守,大燕战况岌岌可危, 宫门前的那面金边牛皮鼓每日都有书生敲响陈情。
新入政事堂的宴清一反之前的低调,力排众议, 甚至压了曹忠一头, 一力把请战书送到官家案桌前。
大燕朝堂风云诡谲, 随着宴家人的出手,越发难以控制,临安民间人人都在惋惜襄阳,痛斥大魏,书生意气,弃笔投戎者不在少数。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
这是临安最为流行的诗句。
原先被曹忠一力驱散打压的理学一夜之间,如星星之火一般瞬间点亮临安,而韩铮的名字, 在其去世十五年,被一力隐藏的十五年后再一次光明正大出现在世人面前。
而大魏那边,新帝魏行以暴力流血手段登基,是个狂热的主战派,却也颇有亲疏远近区分,先帝倚重的白家和师家全都被暗暗排挤,大力扶持外戚纣家和远支一派魏姓人,重用北地高门的世家子。
攻打襄阳就是新帝站稳大魏脚步的第一步,金州和均州迟早是他的踏脚石。
两国战争形势一触即发,寻欢而来的两国将军士兵早早回了自己的阵地,榷场一下就冷清了不少。
倒是宁汝姗的酒馆这几日生意越发好了,越是这种紧张的时期,酒色两种生意越是红火。
白日里酒卖得快,今夜她便打算早早收起铺子,却被一把春秋大刀止住了门板。
酒博士一看到站在门口的人,脸色就微微变了:“纣将军。”
纣开抬眸,那双锐利煞气的眼睛在摇晃的烛光中越发暴戾,他随意扫了眼酒博士,最后透过缝隙看到柜台后的宁汝姗。
“喝酒。”他扬了扬眉,收回手中的长刀,直接入了屋内,“给我拿酒来。”
虽然榷场早已不能进入,但对于纣开这等身份的人,禁令自然无关痛痒。
宁汝姗头也不抬地拨弄着算盘,对着酒博士说道:“我们今日没酒了,请客人出去吧。”
纣开坐在椅子上,脸色一沉。
“你说什么?”
宁汝姗冷静重复一遍:“没酒了,不买了。”
“榷场禁行令,我们酒曲有限,自然要省着点,今日一百坛酒早就卖完了。”她哪怕被人恶狠狠的注视着,语气依旧温柔自在,不卑不亢。
纣开粗声粗气说道:“那就把明日的酒拿出来。”
“这样坏了规矩。”宁汝姗软绵绵地拒绝着。
“你!”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手中的大刀在烛光下闪着森冷的光,“你们大燕人也太墨迹了。”
“两军交战,纣将军倒是有闲情逸致出来喝酒。”宁汝姗秀雅的眉眼微微蹙起,一双水汪汪的明媚大眼盯着面前之人。
纣开下意识皱眉,神情不悦。
“哼,你一个大燕人还关心我们大魏的事情。”他冷哼一声,拎起长刀,“此刻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若不是你家的酒特别,我还不稀罕呢。”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不顾榷场的夜间禁令。
宁汝姗目送他离开,目光平静,手中的算盘无意识地拨弄了几下。
“他被我赶出来了,你下次若是见他就躲开点,纣家祖传有疯病,他哥哥更为厉害。”一侧的窗户上面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宁汝姗还未扭头去看,就看到一个头发落在自己视线中,紧接着就是白起的脸,那双暗绿色的眼眸带着一点笑意出现在她面前。
她视若无睹,继续低下头算着账。
“我就是来说这一句的,那我先走了。”白起见她不理人,摸了摸鼻子,腰肢一扭,直接消失在她面前。
宁汝姗整理好今天的账本,突然叹了一口气。
随着每日小报上越来越多的篇幅聚焦在金州上,时间仿佛流逝得也格外快,两国交战的时机似乎越来越近,金州东南两侧,双方已经陈兵六十万。
宁汝姗正打算收了报纸,突然发现最下方有一块内容:毅勇侯世子疑似正在寻找良医,眼睛医治在即。
她愣愣地看了好几眼,最后被守门的壮汉唤回神志,冷静收了报纸,笑问道:“怎么了?”
“那个纣开又来了。”壮汉不情愿地说着。
纣开那日晚上喝酒不成,莫名其妙就缠上酒肆,算上这次,这两个月已经来第八次了,前几日都没赶上喝酒,这几日便来得越发早了。
宁汝姗看着墙上今日还剩酒品的数量,点点头:“开门迎客,既然今日还有酒,自然引进来。”
“哼,还是你们老板明事理。”门口的纣开不Yin不阳地冷哼一声。
酒博士一向能屈能伸,立刻笑脸盈盈地迎了上去:“将军这边请。”
纣开大刀阔斧地坐在正中间,看着墙上的数字,嘴角一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