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清已经给皇甫月泡了杯茶,见皇甫月进来就请他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皇甫月恭敬地请周自清先坐了,自己才在旁边坐下,看到周自清准备好的茶,他忙谢道:“周叔叔,您不用每次都费心的帮我准备好茶,您是长辈,而且帮了我这么大忙,对您感恩戴德都犹嫌不够,您这么做实在是让我汗颜。”
到了那一刻,他才有自信去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情感,那时他能多些从容不迫和勇敢无畏。
皇甫月走到床边,看着靠插管存活的男人,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握住男人的手,嘴巴张了张,还没开口,热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最后他擦了擦脸上的热泪,喑哑着嗓子轻声唤道:“爸,”躺在这里的正是以环球旅游为名五年不见人影的皇甫啸,皇甫月把脸贴在皇甫啸的手上,泪水滑过皇甫月的鼻梁落在皇甫啸的手上,他却没有一点知觉。
这一声叹息里包含的情义皇甫月深受感动,点点头就出去了,打开那个特殊病房的门的时候手还是有些颤抖,就像他说的,万一有奇迹呢,每次打开这扇门,皇甫月都渴望奇迹,他醒了,他用他那有力的双手握着自己的手,他抚摸自己的脸,他紧紧地抱住自己,他唤他的乳名‘月儿’,可是没有奇迹,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这扇门就像是凌迟台,每次打开皇甫月都像被凌迟一次,切肤之痛,他却喊不出来。
程亮掏出手机发条信息出去,然后把座椅放下躺上去,他看看时间,九点,“还有三个小时,到底什么样的体检竟然不用空腹,”程亮心里念叨着,缓缓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
周自清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他微眯着双眼,品着口腔内馥郁的芳香,然后缓缓睁开眼,“小月啊,知道周叔叔为什么喜欢喝茶吗?因为这品茶啊和品人生一样,哪怕它喝进嘴里是多么芬芳,流过喉头进到肚子里之后,你能回味的就只有残留在齿颊内淡淡的余香,它还是最初刚喝进嘴巴里的香味吗,不是,除非你重新来过再泡一杯才能体会到那种美好,就像人生,你只有学会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才能拥有你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了谁而活,不是周叔叔倚老卖老地想要说教,周叔叔是不想看到你再这么继续苦着自己了,孩子,放过自己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如果他在这儿,他会怎么选择,你有想过吗?”
周自清拍拍皇甫月的肩以示安慰,都说五十知天命,究竟天命为何,自己真的知道吗?周自清知道多说无用,只得叹口气道:“傻孩子,去吧,去看看他。”
周自清在门口看着紧闭的这扇门,喃喃自语:“皇甫啸啊皇甫啸,看看你可怜的孩子吧,如果你不能醒来,就去你该去的地方,留下这口气到底有什么用,你是一点知觉没有,折磨的还是活着的人罢了,给人妄想,”说罢抹了下流出的泪,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皇甫月直接去了院长周自清的办公室,他敲敲门,听到里面的回应才推门进去,“周叔叔,”皇甫月反手把门关上。
在医院的停车场停车的时候,程亮提议陪皇甫月去体检,皇甫月和之前几次一样婉拒了,“你正好可以安静地想想正式任职之后的事情,还有该怎么去向安丽赔礼道歉,是你抢了她的铁饭碗。”
“我知道您是好意,”皇甫月明白周自清说这番话的用意,也知道自己无法接受这份心意,听他这么说心里的种种情感瞬间五味杂陈,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沙哑,他清清嗓子,“周叔叔,这五年来,我一直想让自己学会放下,可不管怎么试都没用,我还是想要坚持坚持,我知道他醒来的机会渺茫,可没准就有奇迹呢,万一他醒了呢?如果没有这点信念支撑着我,我不知道我要靠什么活下去,更别说面对以后的生活。或许这就是佛家所说的痴吧,我想这世间活着的大多都是俗人,到底参悟不透爱恨嗔痴怨,我自然也不例外,看不破的又谈何放下呢。”
“小月,我知道你在办公室喝惯了咖啡,我这上了年纪总喜欢泡些茶来喝,没有上好的咖啡招待,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周自清年过半百,保养的还很不错,面色红润,梳起的大背头干净油亮,少有白发,整个人给人以和蔼可亲的感觉,让人忍不住亲近,“你呢,也别再说什么感激的话,既然我当年答应帮你这个忙,我就没考虑过让你报答,你又何必自苦,记在心里。”
皇甫月慢慢梳理好自己的情绪,开始一边
皇甫月明白程亮心里有需要考虑的纠结和矛盾,也不催他给自己一个态度,他静静地在旁边吃着早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知道程亮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皇甫月点点头,知道这些话每次重复太过多余,但他想不到到底该如何表达自己心里的敬意和感恩,周自清念着和皇甫啸的关系对皇甫月颇为照顾,在他这皇甫月总能感受到许久不曾遇见的温情。
看皇甫月下车,程亮冲他的背影“呵呵”一笑,他知道皇甫月能看出自己的犹豫,故意这么说想逗自己着急,但每次拒绝自己陪他体检的理由各不相同,最终都没能成行,程亮有点焦虑不安,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还是自己考虑太多,把问题复杂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