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梁晅原以为,自己心里除了官旂,不会再容得下其他人。
那一晚,当何娫眼睫轻颤,双颊染上薄红,轻声说想一直见到他时,错愕之馀,他竟讲不出拒绝的言辞。
自学生时期起,直到踏入社会,不乏有人主动接近他,向他示好。不过从未有谁像她那般,让他泛起难以名状的疼惜。
他亦迷惑,这样的情绪,究竟是出于怜悯,抑或隐藏着别的什么。
事实上,他对于她的认识少之又少。举凡过往经歷,乃至生活细节,他几乎一无所知。
至于官旂,在得知徐子辰回国,又目睹两人之间纠缠不清的情愫,他便明白,她只是习惯依赖他,并没有多馀的爱意。
哪怕迄今,他仍牵掛着她,却不会想再去强求。
这段情感自少年起便生根发芽,甚至已似本能的一部分,他不清楚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割捨。不过,他深知不能带着模稜两可的态度面对何娫,那样既不尊重她,对她也不公平。
不论如何,他必须与她好好谈一谈。
然而,接下来整整一週,何娫再没出现于岭诚的一楼前台。
这期间,公司里传出流言,说他和那位送午餐的女孩闹翻了。梁晅听着觉得好笑。若真是吵架,至少算有所交集,当下的实情则是,连半句话都没。
週五下班,他驱车去往何娫的公寓。虽没提前约好,不确定她是否在家,但他只能试一试。
夜色沉静,公寓寂然无声,唯有寒风擦过楼房的窸窣。一楼的大门又没上锁,他站在那里,心中微微一沉。即便t市治安良好,这样的疏忽仍叫人在意。他想着,待会要顺道提醒她。
走上二楼,按下二〇叁号室的电铃。没过多久,门被推开,映入眼底的,是她有些诧异的脸。
「你……走错房间了?」她垂着眼眸,显然没料到他会来找她。
微黄的灯光下,她的气色不佳,眼瞼泛着淡淡的青。
梁晅望着,心口一紧,有股说不清的愧疚。他低声开口,语气温和而坚定:「不,我的确是来找你的。」
何娫恍惚地抬头,眸中掠过一瞬的讶然。
「我有些话想和你谈。」他说明来因:「假如不方便进屋,我们可以到附近的咖啡馆。」
她犹豫须臾,小声地说:「还是在家里吧。」她往门里退开,侧过身,让他入内。
他随着她进了客厅,被安排在餐桌旁坐下。她转身走向厨房,沏了一壶茶,又取来一只空杯,轻轻放到他面前。茶香清冽,是他先前送给她的洋甘菊。
随后,她又端出一盘早晨做好的马卡龙,「请??吃吃看,有莱姆葡萄乾和咖啡两种口味。」
「谢谢你。」他看着盘中几枚做工Jing緻的马卡龙,总觉单论外观,已与他过往在专柜所见的无异。
梁晅正思忖着该从何说起,就见她在对侧坐下,又用微弱的声音问:「你……身体没事了吗?」
「嗯,已经康復了。」
空气凝滞了几秒,他们异口同声道出:「我??」
「你、你先说。」慌乱间,她捧起茶杯,就着杯缘啜了一小口,结果被热气呛到,浅浅咳了几声。
「还好吗?」
何娫微微偏过头,捂起下半张脸,语调带了窘意,「没事。」
他用指腹摩挲杯柄,凝视氤氳的白烟,放缓语速说:「我目前在岭诚公司的行销部担任经理,今年二十五岁,即将二十六。家里有父母和两位姊姊。目前在市中心租房,有一辆轿车。过去毕业于n大学的建筑系,兴趣是绘画与做手工艺。」
她没想到他会忽然自我介绍,不禁有点怔住,但听得十分认真。
「我平时一週会晨跑四、五次,偶尔去健身房。週末的话??通常待在家里看书,或陪刚上小学的外甥女出去玩。」
梁晅讲完,摘下略微起雾的眼镜,「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被他这么一问,她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那??你愿意向我说说自己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