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这个黑发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早早地继承了父辈的爵位和财产;他在政治上没有什么建树,但是却拥有敏锐的商业嗅觉,手下有好几家工厂和店铺,身上永远有大笔可以挥霍的年金。
总之,阿帕特·福劳斯拥有这个时代优秀的单身男性应该拥有的一切:显赫的出身、俊朗的外表、丰厚的收入,当然还少不了风趣幽默和出手阔绰。
有些人喜欢夸张地说,这座俱乐部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老年会员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不过这位绅士至今仍然单身:这也不奇怪,以他的年纪来说,他还有不少可供挥霍的自由时光。
而他也确实是善于挥霍时光的:这位先生经常出入于各种酒会和名流夫人们办的沙龙中,社交界的各种舞会更是他最常出现的场所。除此之外,阿帕特·福劳斯每周大概会有两到三天选择在俱乐部里度过一整天:看看报纸、跟其他俱乐部会员一起打“二十四点”,或者参与到怀特绅士俱乐部那些奇怪的、一掷千金的赌局里面去。
他一般会在一早就来俱乐部,到吃完晚饭之后离开。有些闲言碎语会说,当他离开俱乐部之后,有些人看着他向东区去了;有些嫉妒他的人会恶意中伤道,他经常在白教堂附近出入,并且格外喜欢混到那些移民、乞丐和妓女中去。有一种格外流行的说法是,白教堂附近住着他的一个妓女情人,他每周有一半的时间会和对方共度良宵。
但是当然啦,这只不过是一些嫉妒他的名声和财产的人的说法罢了,大部分人都并没有真的把这种说法当一回事。
如果站在宏观的角度——不如说,站在上帝的角度,虽然埃莉斯信誓旦旦地说这世界上并没有上帝,但是还是让我们使用一下这个比喻吧——我们容易能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一位侯爵被传闻经常出入贫民窟是怎么回事。
答案是:因为阿帕特·福劳斯同时也是埃莉斯,那个拥有柔软的白色腕足的怪物。
这种通身洁白的怪物和人类大不相同,他们没有性别之分,不需要睡眠和休憩,他们甚至没有人类意义上的嘴,只以情绪为食。当一种奇特的造物本身没有“男性”和“女性”的区别的时候,它们把自己伪装成男性人类还是女性人类的几率就几乎完全相同了。这几个世纪以来,这个白色怪物格外钟情于“埃莉斯”这个有趣的假身份……但是世界上依然有很多这个假身份办不到的事情。
一个生活在贫民窟里的妓女当然无法出入任何高档奢华的场所,就算这怪物其实并不太在意,也不得不承认温暖的壁炉确实有其吸引力——如果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这种怪物比较类似于一种冷血动物,气温较低的时候,他们更喜欢栖息在自己接近于恒温恒湿的“巢”中,而我们眼前的这一位却并没有筑巢。
(埃丽斯不喜欢巢,巢令她偶尔回想起回不去的故乡)
在这种情况下,侯爵宽阔的宅邸、或者怀特绅士俱乐部柔软的躺椅看上去就是个好选择了。
于是就这样,“福劳斯侯爵”诞生了。
实际上,他扮演这个角色的年头比一般人能想象得更多,因为年轻的福劳斯侯爵那位已故的父亲实际上也是他拟态出来的。人类的寿命对他们来说真是短得可怕,以至于他们为了不惊动这种短命而脆弱的种族,不得不时常变换自己的外在形象。
阿帕特,或者说是埃莉斯,他比伊利安更擅长扮演人类一些,他能如鱼得水地适应不同的身份;而后者日久天长地用着自己的那张水手面孔,从十八世纪上半叶就开着他那艘宝贝帆船在北大西洋晃悠了。
阿帕特今天老老实实地呆在俱乐部里,而没有用埃丽斯的身份去“红河”酒馆厮混,这纯属因为天气冷得令他腕足发僵。在别人眼里,他是在聚精会神地看报纸,实际上他时不时用舌尖舔过嘴唇(今天他的舌尖是触手的拟态,仔细看还能看见舌面上一个个小小的吸盘),品尝着空气中食物的味道。
对于他这种生物来说,只要身边有人存在,就充满了无穷无尽的食物。但是这种密闭空间里食物的味道一般不怎么好——大量的人和大量的情绪,不同的味道和口感混杂在一起,像是一锅煮过了的杂烩。再者,阿帕特口味刁钻,空气里流淌着的“不过分的愉快”、“假装自己彬彬有礼实际上有些烦躁”、还有“假惺惺地挤出来的友善”等等迂回曲折的味道实在是不讨他喜欢。
两个绅士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打牌,这两位先生素有积怨,真不知道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阿帕特从报纸边缘往他们的方向扫了一眼,从他的视角上,他能看见那两个人身边萦绕着一种颜色发黑的红色,那是人类愤怒的颜色,散发着一股辛辣的味道,但是跟莫里斯比起来,他们身上的气息总是透着一丝行将就木的腐朽。
这真是面目是白色怪物的男人慢慢地弯起嘴角笑了笑,他不引人注目地微微动了动手指,于是那些腐朽的红色就如同被看不见的风影响,在空中稍微改变了自己的形状,并没有向四周溢散开去,而是如同乌云一般向着释放出它们的两个主人身上浓浓笼罩过去。
似乎是受了